被莫忘强迫着在地里忙活了一天,吃过晚饭后,零七只觉腰酸背痛,话也不想多说半句。“七八哥。”
零七拖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往自己屋子走去,突然后背传来莫忘清亮的喊声。他心里一阵怨恨,假装没听见,加快步子朝前走。身后的莫忘小跑上来,在他身前悠然一转身,飞旋的墨发,扫过他的鼻尖,一股清新的发香,直灌入鼻腔,身体在一瞬间,竟也轻松些许。他黑着脸:“干嘛?”
她笑若艳李:“干了一天活,我带你去吹吹晚风,凉快凉快吧。”
零七幽怨,真想回她一句:被你压迫着干了一天农活,现在心里拔凉拔凉的,不需要再乘凉了。但碍于生存,他咧嘴苦笑:“不必了,回去洗漱一下,就睡了。”
她毫无女子矜持之态,一把拉过他的手腕,转身小跑起来:“今天的月亮好圆,我们赏会月,再回房休息吧。”
奔跑间,零七抬头看看天空,月亮还是缺了一点,并不好圆嘛!她一路拉着他奔跑,在一处偏僻幽静的屋子前停下,她松开他的手,向靠在屋沿的梯子走去,双手抓住梯子,手脚并用,熟练的爬上屋顶。她坐在屋沿口,探下头来,莹莹月色映在她的笑脸上,只道是天上仙子落尘。“上来。”
零七仰头看她,如此盛颜映入眼帘,他却一点不觉赏心悦目,只想着:如果这时自己扛着梯子就跑,明天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下地干活了?“看啥呢?别怕,快上来。”
她朝他招招手,笑语嫣然。“这么高,你敢跳下来吗?”
莫忘愕然,不明他的意思,坦诚道:“我自幼习武,这点高度,自是不在话下。”
零七什么也不再多说了,麻利的走到梯子旁,扶梯,攀爬,登顶。二人坐在屋顶上,山间清爽的晚风自耳畔拂过,一天的疲劳随之而去,浑身惬意。零七伸伸懒腰,后仰躺下,天上一轮明月高悬,点点星光相伴,将浩瀚无际的夜空点缀的美妙绝伦。莫忘环膝静坐,目光略略停留在远处墨黑的山峦上,心中似在思些什么,眉角隐隐含着笑意。零七平躺,脑中也在思些什么,不过所思内容,却让他欢喜不起来。他在想,今日数百名农者被贼寇逼迫下地干活,其间劳累,自是不必多说,而贼寇给他们的,只是一日三餐。他又想起某些细节,更让他对贼寇怨恨,农者竟嬉皮笑脸向贼寇言语,脸上竟也看不出丝毫不满怨恨。毫无疑问,农者被逼迫日甚,早已忘记反抗,为了生存,甘愿被剥削压榨。零七想此,心里不禁隐隐难过。不行!他倏而坐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刹那间,他心中涌起了一个了不得的想法。莫忘见他突然坐起,惊问:“你怎么啦?”
零七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片刻,才道:“没怎么,瓦片参差不齐,硌着了。”
她笑语:“那我下次给你铺块棉垫可好?”
零七淡笑不语。天上皎月映着他优美的轮廓,愈加显得英俊,莫忘看着,不禁忘乎自已。零七瞥向远处闪烁的星光,凝眉沉思一会,倏而会心一笑。他猛然转头看她,却见她正看着自己出神,他不禁心虚,以为她看出什么破绽,轻声道:“你看着我干嘛?”
“啊?什么?没有!”
她双颊羞红,忙将脸别开,心脏砰砰乱撞,浑身发热,这晚风,一点也不凉快了。零七闻此,不再心虚,揶揄道:“没有吗?我都发现好久了。”
莫忘更加不自然:“没……没有,我……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零七正有大事需要详细谋划,也就没跟她多待,二人先后下梯,回屋休息。…………房门哗啦一声被重重拉开,树上啾啾鸣叫的鸟儿倏而起飞,翅膀扑棱扑棱打在枝叶上,引起阵阵沙沙响声。零七双手拉着房门,迎着朝阳而笑,气色不错。昨夜策划了一夜,好吧,准确的来说,仅仅是刚躺在床上,入睡前的那半刻钟而已。他心中有了一个美美的计划,此计轻者可以解救被掳上山来的良民,重者……天下大计,由此而始。心中越是藏着大事,脸上越是轻松淡然。零七悠闲悠哉的向着百善堂走去,遇见路上的行人,他微笑颔首,彬彬有礼。前方莫忘一路蹦跶,手中拿着一根木枝,随手拨向路边野草,极至活泼可爱。她望见零七,脚下不自觉的小跑起来,未几,便蹦跶至他身前,欣笑艳艳:“今天怎么这么早,我还想着去叫你呢。”
零七淡笑:“今天也要做个上进的有志青年呢。”
随便吃过一点早饭,两人并肩而行,再次来到昨日田间。零七不用莫忘催促,自觉的弯腰干活。莫忘看着勤劳的他,满意的笑笑,跟着他一起忙活。忙活间,零七眼角余光一直瞥向田埂上放置有盛凉茶木桶处,但见有人闲下过去饮水,他便立即放下手中事,气定神闲的朝着那人走去。“你是山贼吗?”
零七问的有点直接,那人怔愣一会,才摇摇头:“不是。”
“那你愿意做山贼吗?或者你愿意被山贼压迫剥削吗?”
“不愿。”
“那你恨山贼吗?”
“贼人何人不恨。”
那人虽脸上错愕,但语气却也从容坚定。零七神秘兮兮的拍拍他的肩,道:“我有一法,可解救于你,甚至还可以给你想不到的荣华富贵,你可愿意跟我一起?”
那人诧异,怔怔盯着他良久,才一副看脑子不好使的人的眼神,呆呆的点点头。零七满意的笑笑,对他微微点头,“你很有前途,回去吧。”
那人错愕不已,将手中瓢放回木桶,转身离开。…………数日后,戌时初,山间晚风清爽,头顶月色明朗,繁星漫天。零七莫忘相伴坐在屋顶上乘凉,相坐无话。坐了一会,零七躺下,头枕着手,目光盯着夜空中一颗闪烁不停的星,脑中沉思。莫忘想起什么,反思许久,不知该不该问。他这几天喝水喝的有点忒过勤快,不知是不是干活太卖力的原因。几日来,零七但见有人去喝水,他便借着一起喝水为掩护,一一问明那人是贼还是民,愿不愿意跟着他混。结果很明朗,他们的回答都很一致,甚至答应跟他混时的神色也大差不差,都是一脸诧异不信。零七只以为他们只是觉得他年纪轻轻,没有那个本事能给他们带来荣华富贵。对此,零七淡然一笑,事实自然会证明一切,也没必要多说,只要他们点头答应跟自己混就行。世上有几人创业之初就被陌生人看好的?除此之外,零七还尽可能详细的问明了国家当下战况,战况很危险,改朝换代,只是时间问题。既然一定要改朝换代,少年血热,野心亦大,又兼掌握了无数超前的知识,那么,为什么不改成由自己主宰的朝代呢。这种凌云壮志,也就自己这么聪明的帅哥有了吧。哈哈。另外,对于哪位磕头拜的师父,他也多嘴问了问。原来师父真是位法力无边的活神仙,救助世人几十载,在民间名望极高。可惜了,这么高的威望不用来收拢人心帮助自己改朝换代真是可惜了。“明天辰时初,将军祠集合。”
莫忘红唇轻启,轻声道,声音柔柔,似这耳畔轻柔的风。零七倏而坐起,一脸惊喜:“什么?集合?”
莫忘对他如此激烈的反应感到诧异,“对呀,集合。”
零七内心大喜:“寨中贼寇,都在将军祠集合吗?”
莫忘娇怒:“都说了我们不是贼寇,你怎么还这样说。”
零七憨笑:“不好意思,我一激动,脑子就不好使。”
莫忘也不多跟他计较:“明日寨中所有人都得在将军祠前集合,一起祭祀大将军。”
零七盯着她沉思,许久,才将目光挪开,望向远处墨色山峦继续沉思。几日来,他对寨中人员组成已然摸清。寨中有编山贼八百。零七听到“有编”二字时,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贼寇竟也如此有纪律,还整出了编制。陆续被掳上山来的良民,竟达两千多人。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些人竟还拖家带口,一家人都陷于此寨,他们竟都还口口声声说是自愿加入的。由此观之,这些人是有多怕山贼,背地里还不敢抱怨半句。于是,零七更加坚定了要解救他们于水火的决心。可是,摸清了人员组成和问明了他们都愿意跟自己混之后,接下来一件更加棘手的事便摆在了眼前——如何将他们组织起来,对付山贼。若事先约定举事日期,看他们如此害怕山贼,难免会有胆小者将事泄露,以此邀功。而莫忘刚说寨中所有人都在一处集合,岂不是天意。明天两千多良民与八百贼寇聚合一处,只待自己登高振臂一呼,激发良民内心深处对贼寇的恨意……他嘴角微微上扬,对未来充满希望。回到房间后,零七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在脑海中演练明天的事态,虽然他对结局抱着乐观的态度,但心里隐隐还是有点不安,毕竟良民中,还有过半妇女儿童。他翻而起身,开门而出。借着姣姣月色,他寻至王端门前,轻轻的叩响了他的房门。未几,王端将门拉开,零七未等他让开,侧身挤进了房间。“把门关上。”
王端诧异,将门一合,回身与他一起坐在八仙桌前。零七义正凛然:“王八兄,我不知你的过往,更不知你是如何入的寨,我只问你,你可愿为贼?”
王端不假思索:“当然不愿,世间何人愿为贼。”
零七大喜:“小弟拜仙人为师,胸有韬略,翻手便能颠覆乾坤。我看你一身正气,英气逼人,如何不寻些名垂青史之事做,却被困于贼寨,助纣为虐呢?”
王端一时哑然,怔怔看着他。良久,才伸出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他满目疑惑,如喃喃自语:“不烫啊?如何尽说些糊话。”
零七一把摁住他的手:“如今有一个能够让你名垂青史,受万代敬仰的机会摆在你面前,我只问你,你甘心错过吗?”
王端诧异,几天不见,怎么尽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莫不是被莫忘整日带去田间干活,把人给累傻啦!他摇摇头,又点点头。“你不用有任何疑虑,相信我。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美好的未来在向你招手,你不赶紧抓住它,趁势而起,等错过了它,再追悔莫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