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江城一中。
昏暗的医务室,
样貌清丽的少女眼眶微红,无助的蜷缩在宽敞的病床上,低声抽泣着。
“死吧,死了,或许就不会再有痛苦了…”
她脸色发白,将一把锋利的美工刀缓缓搭上手腕,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
“你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床前的白帘忽然被掀开,随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少女有些惊慌的停下手中动作,下意识抬头望去。
那是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穿一身白大褂,留长发,随意扎了个马尾;
眼窝略深,皮肤很白,气质偏冷,衬的他那抹薄唇异常的红润。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黑色的瞳孔部分比眼白要多至少一倍,看起来有些瘆人…
少女认得这个男人,他是江城一中的校医,顾问。
“你是三年a班的林清雅吧?”
“我记得,你的成绩非常好,经常考到年级第一呢。”
“你现在…是要自杀吗?”
顾问双手插兜,慢步走到少女身前。
嗅到顾问身上传来的淡淡薄荷香,少女苍白的小脸有些发烫,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嗯…”
顾问就这样静静看着她,抬手轻敲太阳穴:“唔,该怎么说呢…”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你有考虑过自杀的后果吗?”
他伸手夺过林清雅手里的美工刀,用大拇指摩挲着锋利的刀刃,平静的拉开自己左手衣袖。
他的皮肤白的有些病态,露出的纤细手腕上,还有着数道触目惊心的红色伤痕,让人不敢想象他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在林清雅困惑的眼神中,顾问缓缓举起手中的美工刀,“撕拉”一声,在自己布满伤疤的手腕上再添一处新伤,殷红的鲜血瞬间如泉涌出,染红洁白的衣袖。
“你知道吗?割腕是最愚蠢的自杀方式。”
他像是没有痛觉一样,任由手腕处的鲜血流淌,平静的对惊慌失措的林清雅说:“首先,手腕被割破,会造成强烈的锐痛感。”
“然后,在失血的同时,你会觉得很冷,身体的热量逐渐流失,就像是落入零下几度的冰湖,全身都要被冻僵了一样。”
“人体失血800毫升就会头晕、乏力。”
“达到1500毫升时,就会因为大脑供血不足而死亡。”
“而若是想要通过割腕达到这个数字,那就大概需要20—30分钟。”
“也就是说,你要在这接近半小时的时间里,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明白了吗?”
他缓缓将美工刀的刀刃收回,抬头望着林清雅。
“医…医生!”
林清雅脸色发白,眼睁睁看着顾问的手腕不断淌血,有些喘不过气,转过身,手忙脚乱的找着绷带。
“为什么?”
她眼眶湿润,冰凉的泪珠止不住的滴落。
“为什么您要这么做?”
她拿着一捆绑带,吸了吸鼻子,梨花带雨,悲戚的望着顾问,急忙上前抓住他纤细的手腕,颤抖着为他包扎伤口。
“因为,我不想看见你死。”
“但是,生命是你自己的,选择也应该由你自己来做,我没有干预的资格。”
“不过,你只知道自杀可以摆脱什么,却不知道自杀会让自己失去什么,这是不公平的。”
“所以,就由我亲自来为你演示一遍。”
“看清楚了,再好好考虑,到底是选择逃避,还是面对残酷的现实。”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觉察的温柔。
“医生…”
“你这个人,真是的…”
听着顾问这番话,林清雅心中莫名涌现一阵暖意,眼眶红润,滚烫的泪珠忍不住从脸颊滑落。
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关心她。
“行了,接下来我自己处理吧。”
顾问抓住林清雅正在为自己包扎的手,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支黑色的记号笔,在她那如羊脂玉般白嫩的小手上写了一串号码。
“我当初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心理科,对抑郁症和自杀倾向有过研究。”
“如果你实在是挺不下去了,可以试着打一下这个电话,不要什么都自己憋在心里。”
说完,他收起记号笔,缓缓起身,
“那个…这是谁的号码?”
看着自己手心的那一串黑色数字,林清雅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怯生生的问道。
顾问娴熟的给自己手腕处的绑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听到林清雅的问题,脸色平静,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再度抓起她的手,在号码上方添了一个名字——顾问。
“就这样,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他将记号笔收回衣兜,转身离去,在林清雅的注视下渐行渐远…
“医生,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可千万不要对我太好了。”
“不然……”
“我怕,我会不舍得去死啊!”
林清雅痴痴看着自己的手心,脸上流露出些许眷恋,抬起另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那个用黑色记号笔写成的名字…
——
“汉尼拔抓到了吧。”
“怎么样,有我哥的消息吗?”
坐在黑色轿车的副驾驶上,顾问脸色平静,转头望着身旁的赵令。
“呼…”
赵令掐灭手中只烧了一半的烟头,随手丢进前面摆着的烟灰缸里,微微侧头,将嘴里的烟吐到车窗外。
“汉尼拔死了。”
“在我们抓捕他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抱歉,没能来得及问出有关你哥的事。”
他皱着眉头,伸手扯了扯领带,脸色有些难看。
“这样啊…”
“没事,赵叔,不用沮丧,我哥留下的东西不少,只要继续查下去,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顾问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抚慰道。
“这小子…该沮丧的不应该是你吗?”
“怎么还反过来安慰我呢?”
赵令白了顾问一眼,伸手揉了揉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汉尼拔死之前,似乎猜出了是你给他做的心理侧写,要我帮忙带个东西给你。”
“他和你哥的关系很深,所以我觉得这可能和你哥有关,就没有上报,偷偷带了回来。”
边说话,他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红木盒,递给顾问。
顾问抬手接过红木盒,有些好奇的打量着。
赵令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绷带,眉头微皱:“你又自杀了?”
顾问将红木盒收进口袋,准备回家再研究,听到赵令的话,缓缓举起自己的左手:“啊,这个啊。”
他一脸平静的拆开绷带,露出下方狰狞的红色伤痕——不久前才刚用美工刀划出的伤口已然愈合。
“不算,这次是为了救别人。”
“不过,要是真的能死就好了…”
啪——!
“你个混小子!”赵令黑着脸,伸手重重拍了拍顾问的脑袋,“年纪轻轻的,不要一天到晚说丧气话,你以为你是太宰治还是芥川龙之介啊?”
顾问摇头:“我觉得我更像是川端康成。”
“话说回来,你干嘛在乎我自杀不自杀?”
赵令抬手摩挲着下巴:“因为…我是可靠的中年男人嘛!”
顾问静静望着他:“有多可靠?”
赵令:“………”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好吗?
“行了,”顾问将染血的绑带收进口袋,伸手拉开车门,对赵令挥了挥手,“可靠的中年男人,下次见。”
“哦,川端康成,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