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纠察队！”金长安和葛正异口同声地惊叫道。
而后众人又把目光看向熊梦之。
丁茂更是觉得心里受了一击，来者不是纠察队，而眼前的少女现在的样子，明显是认识这个被打昏的人。
可熊梦之却是实打实的医护营伍长，他亲眼看着她的上级宋总哨给她下令过。如果是后金细作，又为何要用全套的医护骑兵装备去骗他一个大头兵呢？
熊梦之垂下了头，握紧了拳头:
"我不能说。”
她说话的语调很低，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顿了一会儿，她又补了一句：
“但我要跟你们走。”
丁茂看向了龙夏，他很清楚，在进攻命令随时下达的此时此刻，个人情感无足轻重，必须要由旗对官做决断。
他是一个男人，更是一名游骑兵。
从昨天夜里开始，他们其实始终在和后金军对峙，虽然优势在我方，但依旧不能排除意外的可能性。
“他，不是纠察队。”龙夏指了指地上昏迷的人，随后又指向了熊梦之：
“你，知道却不能说？”
熊梦之点了点头。
“你想要跟着我们？”
“是。”
“非跟不可？”
“。。。。是”
熊梦之垂下了头。
“理由也不能说？”龙夏问道。
“不能。”熊梦之再一次垂下了头，回答的声音很轻。
“大秀才，你怎么看？”龙夏目光看向卢象升。第三旗队里，他的见识最广，甚至要超过旗队指导金长安，且卢象升似乎对政治非常敏感。
卢象升捏着下巴的短须看向熊梦之，目光逐渐凝重起来，丁茂看在眼里，想要替她说几句好话，刚上前一步，便听得卢建斗说道：
“熊姑娘，你何以如黑旗军医护营？”
“嗯——我到了复州卫，参加了选拔。”
“从哪里来复州卫？至少，先告诉我们是哪里人吧？”卢象升看了一眼天边的云彩，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熊梦之，又道：
“卢某祖籍常州，家中。。。呵呵，家中算得上在士林有些人脉。这次本该是上京科举，却不曾想拿着家里的路费，来到了复州卫。想来，和姑娘遭遇应当有些相似。。。”
“不一样！”熊梦之打断道，而后跟着说道：
“老家在湖广，现家在山海关。。。”
卢象升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好，这便够了。现在局势还不明朗，姑娘还请慎言。”
旗队众人都不明白卢象升口中的‘不明朗’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眼下虽然军令出现了延迟，但战场局势依旧优势在我。
除非那些死去的女真兵又活了过来，否则剿灭残敌只是时间和自身损失的问题。
熊梦之思索了片刻后，这才恍然大悟，向卢象升感激地点了点头。
“建斗，你难道和军情司有些关系？”龙夏问道。
卢象升笑了笑。
“算不上有联系，只是根据眼下的信息，推测了一些事情罢了。”
“可我们后面进攻冲锋的时候，熊丫头怎么办呀？”
葛正突然说道。游骑兵虽然列成了散阵，但还是以旗队为单位行动的，在冲锋之时，很难有精力再去护送一个医护骑兵。
卢象升也缓缓点了点头：
“医护骑兵虽然接受过战阵训练，但还是太少了，没有骑枪到不是问题，可至少要会用马刀。。。”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长嘶。芦苇荡里，三花马的前蹄高高跃起。
熊梦之身体灵活地向战马右侧倾斜，快速使出了一个镫里藏身，长刀出鞘，单刀高举瞬斩而下。
而后招式并没有完结，她身体闪转腾挪来到了战马左侧，再次驶出了相同的招式，而后双脚快速站到了马镫上，手中单刀贴着马鬃直指前方。
战马两侧柔软的芦苇，竟被直直地斩去一排。
一番标准的马上近战之法，看的第三旗队的众人目瞪口呆。
“好！”
没多久，葛正反应了过来，大力鼓起了掌。
“黑旗军的马刀虽然细了点，但用着顺手许多。”
“我平时都用他撬琉璃罐头。”熊梦之说着挥舞了几下兵器，随后收到入鞘。
龙夏满意地伸出了拇指。
“你一会儿就用它去撬鞑子的人头吧！”
“好——啊！”看的入迷的丁茂却是下意识回答了一句。
熊梦之噗嗤一笑。正要说些什么，但忽然周围响起了尖锐的口哨声，只见第三旗队的众人都慌忙跨上了战马。
“临战集结！快！”
龙夏大声向熊梦之命令道。
“锋矢阵，你在末尾正中，建斗，与我组成刀头。”
熊梦之担心地看了一眼趴在自己战马上的那名昏迷的“纠察兵”，卢象升策马向前，越过她时低声说了一句：
“无妨，不会有事。”
这时，一名骑手出现在了游骑兵们的视野里。他背负着一杆醒目的黄色令旗，在成片的芦苇荡里来回奔跑，并不停吹着铁哨。
“我方侦骑。”葛正昂声说道，旗队这才重新把长矛放回了肩头。
那名侦骑往复跑了几圈，而后在第三旗队前两百步距离时又策马偏转，向西边驰去。
“他。。。走错了？”
“没走错，他的目的就是要让旗队看到背后的令旗。”龙夏解释着，给自己嘴巴里猛塞了一把薄荷叶。
“芦苇荡视野受阻，离远了根本看不清主将官。”丁茂小声嘀咕着。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看到令旗的，搜索前进。”卢象升说着，眯眼细想了一番，而后开口：
“看来女真人还有余力派出游骑骚扰。”
“不管那么多，兵来将挡。”龙夏将长矛重新插回了战马枪套上，随后拔出了长刀，发出口令：
“旗队——雁阵前行。”
刷！刷！刷——刷！
众人收起了骑枪，拔出了战刀。熊梦之慢了半拍，但也拔出了手里的兵器。
六骑组成在芦苇荡里列成斜阵，开始缓缓搜索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除了战马的鼻息，和马蹄铁的‘哒哒’声外，一片寂静。龙夏和卢象升在左右最外侧，警惕地看着四面的情况。
他们已经顺着河滩前行了大约一千步，这里的芦苇荡也矮了许多，但反而更加密集了，毛色的绒毛如同下了一层春雪。
葛正这时候嘀咕了一句：“什么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