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熙熙攘攘，繁密的人群围在了校场四周指指点点。
四周凯旋的军士穿着崭新地黑色军装，八面黄龙大纛被列成一排倒插在地上，每一杆大旗的前面，分别是后金各个旗主，以及努尔哈赤扭曲风干的人头。
“开始吧。”
一身华丽戎装的陈楚面无表情地向薛刚下达了命令，范勇想要伸出手，却动弹不得。
三声短号响起，不一会儿，嘈杂的校场突然寂静。
紧接着，“咚，咚，咚”的闷响传来，一排沉重的鼓点，每隔五息由远及近。
两队鼓手迈着沉稳的步伐从东西两个方向缓缓进入校场，在高大的检阅台面前列成两排。
而后一队军士列着整齐地纵队走进了校场，灰黑色的棉大衣胸口挂着一枚铁质三角章，寒风中，每个人都裹地严严实实，只留出布面罩上的一双眼睛，严肃地看着前方。
“新兵结营仪式，可现在明明还是战时。。怎么会有时间?”
范勇觉得全身传来一阵剧痛，猛地发现发现自己四肢张开，被钉在了一块门板上，面向校场。
更让他感到绝望的是，陈楚和薛刚正站在自己的前方。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一队刀斧手，赶着一群失魂落魄地妇人孩童。
他们被人用铁链刺穿了肩胛骨，如野狗般跪在地上爬行。一旁的围观百姓对着他们指指点点，时不时还扔出些干湿垃圾。
她们身后的刀斧手看不清面貌，手上却举起了鬼头大刀。
这时，薛刚暴怒的吼声响彻了校场，随后范勇见到他面对着眼前的新兵，手指却指向了自己。
“都看清楚，这个人投靠建奴，害死同袍，数典忘祖，弃国弃家，诸位要以他为戒。”
薛刚停顿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吼道：
“军中明犯叛国罪者，连带家人，彻底抹杀！”
鬼头大刀突然高高举起，范勇这才看到了那一排妇人孩童是自己的妻子和一儿一女。
“爹！救命！”
“相公！救救孩子！”
妻儿的哭喊声打破了寂静的校场，范勇很想呼喊，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不要。。。不要！。。。这是。。。”
范勇呜咽着从喉咙里嘶出了两个字，然而鬼头大刀却在他眼前齐齐落下。
“不！！！”范勇终于吼出了声，却为时已晚。
但最后刀锋在接触脖颈的一瞬间停滞，陈楚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开口道。
“原来你就是火折子，你骗了我们所有人！”
“不是的陈主任，我是。。我是。。。”
范勇焦急地解释道，却发现自己又没法说话了。
这时面前的“陈楚”又开口道：
“快醒醒。”
“？？？”
“快醒醒！他们要来了！”
“额。。。”
范勇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背后早已经被冷汗浸湿。
这里是一处粗糙地蒙古毡房，他倒在一张羊毛毯子上，面前是一堆简陋的炭火盆，手旁是一个飘着奶香的扁口陶壶。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香味，面前却是一张熟悉的脸庞，以及他那标志性的圆框眼镜。
“老溥？”
“你可算醒了，刚才你嘴里说着各种胡话，爷还以为你快死了呢。”
溥仪从炭火盆上架着地铁锅里，拿出了一块锅巴，摆了一半放在了范勇的手心。
“胡话？”
范勇瞬间扫去了一身困顿，他一把抓住了溥仪的手，锅巴滑落到了羊毛毯上，低声道：
“我说了什么？”
“啊？”
溥仪被眼前之人突然的认真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了起来。
“都是些含糊不清地话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你听到了什么？”
范勇依旧不依不饶，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只要溥仪说出一个意料之外的词语，他就准备扭断对方的脖子。
“哎呦，你疼死爷了，这是干什么呢！”
溥仪无法挣脱对方的手，只觉得自己的臂膀被抓的生疼。
他才注意到范勇的右臂上攀附着一条黑色的毒蝎，伴随着他手臂肌肉的发力越来越饱满了起来，两只蝎钳好像死死钳住了自己干瘦的小臂。
仅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刺青，却在溥仪眼中好似火上浇油。
“疼疼疼，我说，我说，我说。你赶紧松手，要断了，要断了！”
溥仪被握地满头虚汗，哀求地弯下半截腰。
“你刚才嘴里一直喊着哈娜，哈娜，还有什么不要，你要活下去，就车轱辘几句话来回转而已。”
范勇心口犹如被重击，托亚哈娜，军情司长，这个女人狡黠地眼神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唤起了全部的记忆。
他猛然松开了手，而后沉了一口气。
“这是哪？”
“镶蓝旗大营，阿敏旗主去大汗帐中军议了。”
“镶蓝旗？”
范勇神情一滞，他连忙又抓住了眼前的溥仪。
“怎么是镶蓝旗，你不是说上头直接对接地后金汗吗？”
虽然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镶蓝旗八牙喇策马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但按照事先的约定，他们会第一时间面见努尔哈赤，却不应该出现在镶蓝旗的大营里。
突然后脑一阵剧痛袭来，他本能地想要去捂，却发现溥仪已经把手里剩下的半块锅巴放到了自己手心。
“吃点吧。”
他柔声说道。
“你还没告诉我。。额。。头好疼。”
“唉，谁让你临了还摆那副姿态，他们是直接打晕地你。”
说着，溥仪又把半块锅巴往范勇身前靠了靠。
“吃点，补充体力。”
半夜的海上漂泊，如今在温暖的毡房里，范勇的身体本能地放松了下来，腹内的饥饿感也冲了上来，他看了一眼溥仪，点了点头，拿过他手中的锅巴几口就送进了嘴里。
而后拿起身旁温热地马奶陶壶，直接灌了半瓶。
“嗯，能吃就成。”
“嗯。”
溥仪推了推自己的圆框眼镜，打量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大汉，嘴角微微翘起。
“你的代号是什么？”
“什么？”范勇放下了陶壶，斜眼看向溥仪，含糊地问道。
“代号，夜枭虽然是你们统一的代号，但爷知道，在你们内部，每个人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代称。”
“谁跟你说的？”范勇继续巴拉着手里的锅巴，摆碎了送进嘴里。
“当然是托亚哈娜，另一个火折子。”溥仪看着炭火盆，平静地说道。
“火折。”
“什么？”
“我说，火折。我在夜枭卫中的代号。”
吃饱喝足地范勇松了松自己的裤袋，长呼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