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仰面躺在平顶屋上，手中琉璃罐反射出一匹逐渐靠近的白色马驹，洪宝儿仰面朝天，被反绑在了马鞍上。
不远处，白甲兵们正围绕着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美妇。
这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此刻正被女真人轮流玩弄着，已然疯疯癫癫，神志不清。
两队骑手左右散开，逐渐包围了自己所在的四幢水井平房，但似乎没有进一步上前的打算，而是在马上看着白色的马驹逐渐靠近水井。
洪宝儿的哭声愈发近了。
二十步，这是戚云给自己设定的极限距离，也是望台上荀正用千里镜反射阳光传来的暗语信号。
只要白马靠近至二十步，他便有把握将手雷扔出百步。
手雷杀伤范围三十步，爆炸扬起的烟尘会给他十息左右的空档，足够他闪身而下，割断马鞍上的绑绳。
至于之后该怎么做，戚云无奈地出了一口气，毕竟闪光暗语所能传递的信息有限，他也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同袍和上级，见机行事。
与此同时，千步之外，几包零件被送到了望台之上。
打开包裹，荀正大致看了一眼，便动手开始熟练地组装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一台简易床弩就被他手搓了出来。
他又从另一个包裹里取出一支特制弩矢，用用小刀在箭头上快速刻出了几道连续的凹槽，并在弩矢末端加装了三倍的尾羽。
“这只是理论上的办法，但也只能稍微改善一些散步。不过问题不大，箭头内部装填了火雷药，碎片应该能够到他们。”
荀正说着，将弩矢小心地扣上了机匣，同时向望台之外洒出了一把尘土。
“西北风，三级风。”
他说着，将整个弩机往天空翘起了将近六十度，同时往右平移五度。
这“或许能把重箭的射程提升到千步。”
这已经超过了支架的极限仰角，荀正不得不借助着身体，单脚蹬在了机器身上保持稳定。
一只手将单筒千里镜放在眼前，另一只手又不停地调整着弩机的角度。
江粟不由得微微侧目。
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指导员如此熟练地组装弩机，让他刮目相看。
仔细校对了几轮角度后，荀正转过了头，神情严肃地说：
“但此刻接敌，那便是暴露了我们的意图，你要想好，一旦防线因此出了问题，这不是你我战死就能承担的责任。”
江粟点了点头，他明白荀正话语中的意思。
诱敌深入，把包抄的后金军引入新建的毕里河社学建筑群中打近身巷战，是鹰巢在数十次军议中所制定的计划。
而江粟便是这次作战的执行者，也是陈楚亲自任命的。
按理说，一个总旗长的资历，尚不足担任如此重要的防御战，但黑旗军主力需要防御盖州，清河，榆林铺的后金八旗。
且复州卫大部分民团需要组织百姓向西疏散，正在后方整编的第七合成步兵总旗和新成立的社学总旗以及复州卫东部的二十个民团，已经是能够押在毕里河口的全部正规军了。
“百姓要紧，这是最高条例。”
江粟看了荀正一眼，坚定地说道。
通过暗卫精准地侦查情报，他清楚地知道正白旗只有四分之一进入了社学建筑群，包括皇太极本人在内的主力还在等待哨探的消息。
但他同时也明白黑旗军中的最高条例，便是以百姓的生命为最优先。
即便洪宝儿是曾经劣绅的小女儿，洪氏是劣绅的姨太太，但他们依旧是黑旗军辖区的百姓。
“是啊，最高条例，我怎么忘了这点。”
荀正又把头转向了弩机的望山。
“但这不代表我会让部下白白送死。
江粟又说。
“即便是只有四分之一，我们也有后备预案，你也应该明白。”
“了然。”荀正点了点头。
后备预案，社学军科中的一条军用术语，象征着陷入绝境之后的殊死一搏。
荀正的有肺还有些隐隐作痛，不知道那个萧十八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他心想。
但短暂的思绪很快便被总旗长的话语所打断。
江粟举起了手中的令旗。
“我命令。”
望台之上，除了荀正之外，包括教育司长在内的所有军官都立时肃立。
千步之外，戚云耳中的哭声愈发明晰。
巴依图哈见绑着洪宝儿的白马已然逐渐接近水井平房，便看了眼身侧的亲兵和在地上双目失神，袒露着上身已然心如死灰的洪氏，失望地砸吧了一下嘴。
“你们就不能慢点玩？一路南下，爷好不容易看上一个。”
“额真，咱都习惯了。”
一个亲兵爽朗地笑道。
“敌阵之前办事，还是有点紧张的，不过可真刺激。”
令一个亲兵擦了擦股间瘫软的长枪，窃喜道。
“可惜了，没能把那些明军钓出来，原以为他们会和以前那些明军不一样，看来是俺想多了。”
“没事，不是还有那头小羊羔么？这头母羊是他们口中的劣绅家属，可这小羊就不一定了。”
众人目光看向远处的洪宝儿，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怎么？大军在洪家庄休整的时候你们没注意到那些标语？”
“俺又不认得汉子。。。”
“行了！”
巴依图哈呵斥了一声部下，严厉地说道：
“都看着点，一会儿要是有明军出来，能捉就捉，捉不了就杀了。”
心满意足的斥候骑兵们呼喝了一声，齐齐上了马，拿起了手中的短弓，释放压力之后士气逐渐亢奋起来。
“遮！！！”巴依图哈的骑兵整齐地大喝一声。
另一侧，水井平房内，通道连接着室内的土炕，十名杀手旗军士聚集到了室内。
空荡荡的室内只有一张长桌，社学第五小旗开始了最后的部署。
整个社学小旗，军士最低的文化水平也是童生，这让他们不同于其他黑旗军，更加注重行动之前的军议。
“老魏，外面什么情况。那两个建奴是怎么摸过来的？咱们也没漏出马脚啊？”
伍长易长庚问道。
他在水井平房的潜伏位是天花板的夹层，正好全程看到了两个摸过来的后金兵被射穿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