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把你们送回去！”
李四光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是怎么和江满钱玩到一起的，他几乎是本能地喊出了这句话。
两个“偷渡客”肩挎着一个鼓囊囊的皮包，
李三光低着头，沉默不语。
江满钱则满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并没有怎么理会李四光的训斥。
他们一个穿着军装，另一个穿着平民的常服。
江满钱始终有意无意地比李三光站位靠前半步，替他挡下了一小部分兄长的训斥。
“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六岁，真觉得打仗是郊游吗！”
李四光的吼声传遍了整个驳船。
甲板上的军士们虽然都认识江满钱，但没有人出来为这两个小鬼说话。
谁也不愿意这两个少年走上战场。
驳船还在缓缓在江面行进着，四周送行的渔船还会时不时放几发送行的礼炮。
送行的船队里，老徐的眼神很尖，他隐隐在甲板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轮廓。
“大志，你小儿子今天也来了吗？”
“他来作甚？今儿社学又不停课。”
“奥。。。”
老徐点了点头，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便不再多说什么。
“呀！这是什么！”
李母突然惊叫了一声，老徐和李大志回头看去，却见李母手里拿着一张皱巴巴的纸片。
“这是小三子的字迹。”
李母颤抖地说道，她不认识字，但是能认出李三光的笔迹。
李大志连忙抢过李母手上的纸片，念了一遍后，不禁大叫了起来。
然而四周礼炮声和欢呼声音把两人的大喊大叫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急促的脚步声在甲板上由远及近。
总旗长江粟手里揣着鞭子，几乎是扑到了两人身后。
“驴日的！！！”
江满钱背后一凉，熟悉的感觉仿佛又重新回到了脑海中。
他连忙拉了拉李三光的衣袖，整个人转身立正把右手狠狠砸在了自己左胸。
“总旗长！”
面对暴怒地江粟，江满钱不敢流露出一丁点个人情感。
要是他敢在军中这么做，只会换来一顿猛烈的胖揍。
另一边看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个青涩的少年，江粟逐渐陷入了沉默。
他慢慢收起了手中的马鞭。
“你知道把你从军中调回社学有多麻烦！胡指导当初费了多大的功夫吗？”
在一旁的第三杀手旗代理小旗长胡恭神情一怔。
他想要上前却被赶来的荀正一把按住了肩膀。
他把手指靠向嘴唇摇了摇头。
“我知道。”江满钱大声回答道。
“那你回来干什么！你回来能做什么！”
驳船甲板鸦雀无声，江粟注视着眼前的义子，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是第七总旗的司号手！”
江满钱身子站的笔挺，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江粟。
“你认为你现在是一个军士吗？！”
同样的问题，江粟在复州巷战中问过一次。
当时被吓傻的江满钱呆愣在了原地，还是在总旗长的命令下在战场上吹响了《茉莉花》。
按照作战条例，江满钱当时应该吹响的是冲锋号。
但由于第七步兵总旗独特的文化传承——他们半数人都是曾经将门的家丁私兵，在辽东乱局中辗转各个地方，养成了一身江湖侠气。
这反而让悠扬的《茉莉花》比起激昂地冲锋号更能激发出士兵们的勇气。八壹中文網
“我是！”
江满钱拿出了腰间的军号。
“战阵之间不能没有乐声，你说过要让乐曲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这句话，也是总旗长的江粟当时在复州城里对他说的。
年轻的司号手此时又主动重复了一遍。
“油嘴滑舌！给老子站好！”
江粟的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翘了几度，又立刻恢复了原状。
随后他看向江满钱身后的瘦小青年。
"你又是谁？”
“报告！他是我社学的同班！第七旗李四光的弟弟，李三光！”江满钱大声回答道，嗓门越来越大，最后三个字几乎喊破了音。
“李四光！！”
随着总旗长的怒吼，李四光站直了身板。
“到！”
“怎么回事？！”
李三光这时转头红着眼看向了自己的兄长。
李四光迟疑了片刻，望着弟弟的目光，他内心陷入了挣扎：
“他是社学匠造科的，我认为他适合工兵旗。”
李四光最终还是妥协了一步，他说罢便后退了一步。
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他知道自己弟弟的脾气，也知道军中的规矩和总旗长的性格。
这种情况下再赶回去，只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江粟反而对这个想要参军的新兵没有什么抵触。
特别是听到对方有匠造科背景时，甚至感到了一丝丝惊喜。
军中有匠造科背景的军士向来都是抢手货。
而这次的任务也需要大量这方面的人才。
但看着李三光一幅平民打扮，江粟不禁皱了皱眉。
社学虽然对每个学生都进行过基本队列集训，但比起正规的新兵训练还是差了很多。
他看到了李四光眼中掩盖不住地担忧，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这个少年目前一颗最白净的新兵蛋子。
“你想参军？”
江粟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李三光的内心，让这名少年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来缓解紧张。
“老子想杀鞑子报仇！”
李三光几乎是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但殊不知他已经成为了这艘驳船上敢在江粟面前以‘老子’自称的第一人。
“杀完鞑子老子还要当将军！”
李三光继续用嚣张的语气说道。
四周鸦雀无声。
江粟忽然笑了笑，他没有生气，他拍了拍李三光的脑袋。
“好小子，比你哥有志气！”
李四光有些无奈地吁了一口气，他现在只得接受现实，一会儿去写信给家里报平安了。
“那你能让我参军吗？”
“可以。”
“那我能当火铳手吗？自生火铳手。”
“可以。”
“真的？！”李三光惊喜地大叫道。
“只要你学会规矩。”
江粟说着，嘴角微微翘起了一边，他抬手向远处挥了挥。
“龙长伍！”
“有！”
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应声而来。
“你们那是不是还却一个打杂的？诺，这小子给你了。”
龙长伍看了一眼李三光的身板，连忙摆了摆手。
“这不行的，不行的，太小了扛不住打杂的。”
“谁要去跟这老东西打杂，老子要拿枪崩鞑子脑袋！”
李三光固执的嗓音又响了起来。
“你看看，我就说不行的？”
龙长伍咧了咧嘴，看上去没有因为被嘲讽而动怒。
但他下一刻说的话却让江粟很满意自己的决定。
“你就。。你就靠岸之后给他送回去不就完事了么。放我着，万一给练废了腰，四光不得杀了我呀。”
“好！”
江粟点了点头，似乎是答应了部下的请求，龙长伍满意地行了个军礼。
“就编到你那，立刻执行！一会儿去给他找身衣服。”
“是！”龙长伍无奈地行了一个军礼。
“我不啊，我不要跟这个老头。。。哎呦。。。”
李三光还想着反驳几句，却被龙长伍一把勾住了上身，往驳船的另一边拖了过去。
“老子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走的。”
说话间，龙长伍已经将李三光扔到了一堆木箱子前，箱子周围零零散散坐着一群和龙长伍差不多体格的彪形大汉。
“都起来，介绍一下，这是咱第一火器小旗的老幺。”
李三光的目光注意到了面前大汉们手里的火铳，不禁两眼放光。
。。。。
随着驳船缓缓靠岸，在此起彼伏的哨声中，驳船的舱门缓缓降下，军士们开始按照预定的计划卸载辎重装备。
他们不远处就是黑旗军的中央要塞——鹰巢。
但这个他们的任务没有关系。
这时一队骑士护送着一名青衣官员来到了江粟面前，骑士们穿着黑色的游骑兵制服，臂章上绣着一个金色夜枭头像。
他们同样隶属于陈楚的个人亲卫，
“宋司长，我等任务完成，就此别过。”
为首的一名骑士在马上向护送之人微微抱拳。
“兄弟辛苦了，后会有期。”
宋文熙躬了躬身，向对方表示了感谢，目送护送之人离开后，他向面前的江粟拱了拱手。
“鄙人教育司长宋文熙，见过江总旗。”
说着，他拿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件。
为了保密，黑旗军正式的作战任务通常是分散下达的。
江粟手里的简报上只有很集合的时间与汇合地点，以及一句抽象的春秋笔法：
【东部，防御作战。】
而宋文熙手中的则是本次任务的细节补充：
【第一阶段：就地构筑防御工事，掩护平民撤退。】
【第二阶段：机动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