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羽林卫在南阳伯府对面的茶楼中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尸体……”
德远公公闭了下眼,还是鼓着劲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那尸体是二殿下的。”
“什么?”果见圣煕帝的身子晃了晃,他前行两步猛的把德远公公从地上揪了起来,诘问道:“你再给朕说一遍?是谁的尸体?”
德远公公已然吓的失了声,方才凭借一股做气说出来的话,现下却如喉咙里堵了棉花一般。
圣煕帝猛的踹开他:“来人,让羽林卫首领庞德来见朕。”
不过片刻功夫,庞德已经在殿门等候,如此快的速度,显然是已经提前等着听召了。
他比德远公公镇定许多,“圣上万福金安。”
“说,到底发生了何时?”
庞德沉痛道:“臣今日接到下属通报,说在南阳伯府对面的茶社里发现了二皇子的尸体,臣赶紧带人去查看,确实是二皇子无疑,且二皇子是被人割破颈脉而忘。”
闻听此言,圣煕帝震怒不已,他气血郁结于胸,面色突的发白,猛的咳嗽起来,“咳咳……”
福公公赶忙上前去查看,却见皇帝的方才捂着嘴的手上,溢着片血迹。他大惊:“陛下”
萧定慷和太子见此情形,也是俱惊:“父皇……”
萧定慷转身吩咐:“快宣御医!”
圣煕帝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他的一只手指着龙案,“拿,拿……”
福公公却是立刻会意,他连忙扑过去从案台旁的小隔间里掏出个盒子,打开来看,只见里面是个拇指大的褐色药丸。
他拿起药丸,端着茶,让圣煕帝就水吞服。
萧定慷见此目光闪了闪,这药丸……
果见,不出片刻,圣煕帝的脸色好转起来,咳势也慢慢缓了下来。
御医这时也赶到了,他连忙要给圣煕帝诊治,却不想被他推开。
他面色阴沉,目眦欲裂:“这天下,除了朕,居然还有人敢动朕的儿子?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查!给朕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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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定国公府
夕阳稍斜,浅金色的光晕透过木槿树的缝隙,洋洋洒洒的落下来,将揽月院嬉闹生动模样笼罩在夕阳中。
一对喜鹊落在木槿树上,翘着长尾巴,唧唧喳喳直叫,白生生的木槿花一片、两片,纷纷扬扬落下。
几个小丫鬟凑在树下嘻嘻笑闹,有那淘气的小丫鬟不时垫着脚,伸长了手去捉那不安生的鹊儿。
远处,夏梅搬了绣墩坐在院中的水榭旁,身边围了一圈小丫鬟,叽叽喳喳的讨论花样子。
“夏梅姐姐,瞧瞧我绣的,可还能入眼?”梳着双丫髻的粉衣小姑娘举着绣了两只鸳鸯的花绷子给她看。
“我看看?”身边突然伸出来一只手,绿色衣服的小丫鬟抢了过去,“噗呲”一声的笑了起来。举着手中的花绷子给大家瞧,“大家快来评评理,瞧瞧这到底是两只鸳鸯,还是鸭子?”
旁边的小丫鬟立刻站起来,凑过头去瞧,“哈哈,春柳,夏姐姐让我们绣鸳鸯,为何你偏要绣鸭子?”
那粉衣小姑娘的脸突然涨红了起来,突然跳起来要去夺那花绷子,一时间竟你追我赶,嘻嘻闹闹的声音不时响起,满园春色更添几分生动活泼。
唐釉独自依栏而坐,目光呆呆的望着天边的云彩。
春风拂起她的绫衫,飘荡在半空中,似要带着她一起乘风远去,越发显得形单影只,与嬉闹生动的院子格格不入。
谢琅跨入院门的步子微微顿了顿,随即又如同往常般跨入了院子。
自打他一跨入院子,小丫鬟们就发现了,纷纷收敛了嬉笑玩闹的样子,规矩的给谢琅请安。
谢琅却并未叫起,他径直走到了廊下,在唐釉身边站定。
唐釉自发现他进了院子,就已经收回了思绪,站起身来福了福身子,“谢公子。”
他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在她身上打了个转。
唐釉身着浅杏色绣樱花的交领襦裙,肩上搭着软纱披帛,一缕鬓发俏皮的垂在郏边,头上虽未簪什么发饰,却依旧天姿绝代,只是到底伤了身子,有些元气不足,娇妍中多了羸弱之感。
他缓了声音问:“可觉得好些了?”
唐釉也已经收回了方才放空的思绪,强打了几分精神,唇角勾出几丝浅浅的弧度:“好些了。”
谢琅随她一起在院子中的石桌旁坐下,扫视周围一圈跪在地上的丫鬟婆子,目光凝在赶过来的张嬷嬷身上,“把主子晾在一边,在院子里嬉闹成一片,定国公府的规矩何时成了这般?”他的声音虽淡,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张嬷嬷下意识抬头瞧了眼唐釉,却很快垂了眸子,“是老奴管教不周,内能照顾好娘子,老奴该罚。”
“不怪嬷嬷,是我想着她们这些天照顾我良多,瞧着今日春光色侬,这才给她们放了半日的假,不拘着她们在院子里玩。”
谢琅深色稍缓,“既如此,我变不再追究了,下去吧。”
身边的小丫鬟门齐声应喏,连忙退下,独留张嬷嬷和夏梅在旁边伺候。
谢琅转身唤了声:“竹笙”
立刻有个半大的小子从门口跑进来,将手中精致的食盒递过去:“公子。”
谢琅接过盒子,打开盖子,示意张嬷嬷:“每日熬煮在汤药中,一日一次。”
张嬷嬷垂眸看向那盒中之物,瞳孔缩了缩。只见那盒中精致的软稠上,放着根三指长的雪参。
她原是伺候过太夫人的,自是有点见识的。在大梁,雪参可是万金也难求的好东西,当初老太爷病重的时候,也只是每次取几根参须吊着,还是太夫人进宫求了当时的太后,才得了御赐的雪参,个头、色泽远远比不上这只。
要知道,雪参的个头越大,色泽越洁白透彻,说明年份越足,药效也就越好。雪参也通常是拿来救命的珍贵药材。
如今公子不知从何处得来如此珍贵之物,每日都要熬汤给娘子进补。娘子的身子却是有些虚弱,但其实到不了用雪参的地步,按照俗话的意思就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公子这…”张嬷嬷在谢琅的眼神中,把剩下的话吞了进去,忙应了个是:“奴才知道了,马上吩咐小厨房去做,定把姑娘照顾好。”
唐釉自然注意到张嬷嬷的异常之处。
雪参与普通人参外观相似,只是色泽上更加莹白温润,同时泛着淡淡的药香。
唐釉虽没有见过雪参,只是打眼能瞧出来眼前的参与旁的不同,她心中明了几分,推辞道:“我已经好多了,也用不上这么好的参,等日后就给需要的人吧。”
谢琅拿了盖子递给张嬷嬷,不容置疑道:“你这次伤了身子元气,若不好好养,以后怕是会留下病根,这雪参和你安康比起来不算什么。”
他的话虽风轻云淡,却让唐釉心中一滞。
这些日子多亏了他安排照顾,不仅给她了容身之所,事事亲自打点,衣食住行无一不精。
唐釉抿了抿唇,垂眸道:“这些日子,多谢公子照顾,只我现下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谢琅轻轻笑了下,如春风绽开,“何以如此见外?若无你当初救我,便无今日的谢琅。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我只需要柚柚身体康健,开心喜乐。”
他凝眸注视着她,似是要看进她心里,“往事不可追,既来了这里,何不好好生活?之前的事或喜或忧,也终归过去了。”
“柚柚,我希望你能向后看”
希望你能多看看身边的人,多看看我,而不是继续想他。
唐釉的睫毛轻颤了颤,没有说话。
谢琅收回视线,在心中轻叹一声,是他着急了。今日进来时,瞧见她倚着廊柱,娇俏的面容上满是怅然和神伤,他心里就止不住的涩。
他没忍住。
他抿了抿唇,没再逼她,转而道:“过几日便是花朝节,每年这个时候大家都会游街结彩,祭拜各路花神,热闹非凡,可想出去看看?”
唐釉听他转了话题,心中微松了一口气,连忙接了话头:“花朝节?”
不知为何,方才听了他说话,竟莫名有些无措,幸亏他没再继续下去。
“嗯,这是大梁一年一度的盛会,每年花期,圣庙阁都会推出百花展,由大家推选百花之首,既可供大家赏花饮酒赋诗,也可亲自种花、栽花、挑花,待来年参选。”
唐釉听他说的有趣,点了点头:“好,那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