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 / 1)

半晌过后,漫天的大雪渐渐停下了,遗留下一个白茫茫的世界。今晚是平安夜,一个原本应该充满温馨祥和的晚上。然而,在边郊的一个小镇中,却弥漫着死寂般的压抑。小镇的街上空无一人,旁边的店铺也似乎都倒闭了很久,从它们门上那已经锈迹斑斑的锁头便可得知;小镇的上空除了偶尔传出的几声乌鸦啼叫之外,连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清楚听见。「卡琳!妳到底在干什么?我刚刚不是让你到镇外的市集里买红酒回来吗?怎么还没出门?你是聋了吗?」镇中一座房子的窗内传来了一阵中年女人的呼喝声,打破了周遭的寂静;只见这个中年女人一手高举着擀面杖,另一手拉扯着一名女孩的头发,满脸怒容地作击打之状。女孩吃痛,便只好不停地向女人哀求:「对...对不起...妈妈..我现在...我现在马上出门...。」中年女人听罢,松开了手,女孩于是便从地上站起来,拿起一个篮子,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家门。随着大门的关上,中年女人转向身后,便把目光投向了前方的男人上。只见这个男人身穿一套已经褪色的军装和一双满布划痕的靴子,以半躺的姿势坐在凳子上,满布胡子的嘴巴上叼着一支烟斗;女人面对着他,刚刚对女孩的怒容一瞬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继而一脸赔笑道:「长官啊,我的丈夫去世得早,现在家里的男人就仅剩下我那个儿子了,如果他战死的话,我怎么和死去的丈夫、家中的其他长辈交代呢?”

接着便把一叠钞票塞在那个军官的手中:“长官啊,你看,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不行啊,上头有规定,现在战局混乱,每个家庭都至少需要有一名男性来服役,你们不交人,我怎么和上头交代呢?我通融你,可没人通融我咧」军官摇头道。「这个我当然是知道的,所以嘛,我想......」女人走近军官,往他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军官听罢,原本紧锁着的眉头逐渐转为放松,说道:「啊...真有你的,这你都能想到。唔...其实也不是不行,只不过嘛...可能会有一定风险...」说完便装模作样地开始数起了自己手上的钞票。女人见状立刻会意,二话不说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金条,笑眯眯地塞到了军官的手中。「这样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风险了吧?」女人笑着说。军官抚摸着手上这堆钞票和闪亮的金条,露出一脸满意的笑容:「好好...你就放心吧...」女人大喜,从柜子里拿了两只酒杯,分别都盛满了红酒,坐在一旁,和军官一同有说有笑地喝了起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卡琳提一篮子的红酒回来了。她刚把篮子放下,就被母亲拉到军官的身边。「长官,这就是刚刚我说的...我的女儿...那么...」女人说。「你这女儿长得挺可爱的嘛」军官用手轻轻地捏了卡琳的脸一下,微笑着说:「没问题,你放心吧。」女人谢过军官,转身对卡琳说道:「你快点去收拾东西,然后跟着这位长官出去。」卡琳不解,问道:「妈妈,我...要去哪里呀?」「代替你哥哥去参军。」女人不耐烦地回答道「总之你别问这么多了,跟着去就行了。」「啊?参...参军?」卡琳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可以...不...我不要...我...我害怕...」「啪!」看着眼泪汪汪的卡琳,女人反倒觉得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给了她一记巴掌:「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把你养这么大,现在让你为家庭作点贡献你也有意见?我话就摆在这里,你要是不去,我现在就在这里把你打死!哼...你要怨,就怨你自己怎么不是个男的!」卡琳的眼泪越流越多,浸湿了她的衣领;她嘴角微微颤动,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不过此时她内心也知道大局已定,因此最终都没说出口。折腾了一番过后,卡琳无奈地把几件旧衣服和那个已经褪色的毛绒兔子放进背包里,垂头丧气地尾随着军官,一同上了停在门前的车。伴随着引擎声响起,两人一同消失于远方。在车上,卡琳一言不发。她轻轻地拉开了背包,把手伸进了背包里,轻轻地抚摸着兔子玩偶的头部,柔软而熟悉的触感使得她无助的内心中产生了一丝温馨感,过去的回忆也渐渐地投影在她的脑海里。「兔子先生...感谢你呢....」这个兔子玩偶陪伴了卡琳大概有十多年了,她们的第一次相遇不在商店,也不在裁缝店,而是在一个垃圾堆旁。年幼的卡琳看到兔子玩偶被不知道谁家的孩子遗弃了在垃圾堆旁,身上脏兮兮的,心生不忍,于是便把它从垃圾堆中取出,抱着带回了家。当时还因被认为是带垃圾回家,而被母亲狠狠地打了一顿,不过万幸的是兔子玩偶最终还是保存了下来,在洗干净以后卡琳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直到今天。「感谢你的陪伴呢...」卡琳继续回想起了刚上学的时候的第一次考试,那次考试她拿了满分。当她兴冲冲地回到家中时,便听到母亲正在夸奖自己那拿了80分的哥哥,还说要给他买他最爱的玩具作为奖励;听到这里,卡琳忐忐忑忑地,趁着其他人没注意,把满分的卷子放在了茶几上。盼望着母亲也可以像夸奖哥哥一样夸一下自己。然而,最终只是换来母亲的一句「怎么又把东西乱放啊?」和紧接着的一顿骂。委屈的她拿起卷子,垂头丧气地走回了自己房间。正想大哭一场的时候,看到了在一旁的兔子玩偶正笑着看着自己,似乎在赞扬自己取得了满分。顿时,她内心的委屈感被一扫而光,紧紧地抱着兔子玩偶,久违的幸福感涌上心头。对于她来说,也许只有和她最爱的兔子先生在一起时,才会如此幸福吧。「兔子先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呢...」就这样,卡琳伴随着她脑海中和兔子玩偶的种种回忆,不知不觉地在汽车上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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