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掠过这些年来发生的每一幕，从漠北初见，他们同对狼群，到生死相依，一切的一切，最后都幻化成他狼狈的模样。
终于，他撑着身子站稳，朝她一步步走过来。
“你为什么不走?”
女子清冷的声音随风入耳，让他呼吸一窒。这道声音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他永生难忘。
“因为……你还在这里……”，他说话断断续续，显示出他身体糟糕的情况。
罗真听见他的话，蓦的握紧了双拳
曾经他说，不论你在哪里，只要你需要，我都在。现在他说，因为你还在这里，所以他不会离开。
尽管她戴着面纱，声音也有了变化，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面纱下的双眼有些酸痛，她转过身，只说了一句：“还能走吗？”
“可以！”
迈开步子，她一步步走远，云峥牵出一抹笑颜，终于跟上去。
即使全天下人都说她已经死了，他都从未相信过，因为他坚信，顽强如她，一定会活下来。
还好，他赌对了，她现在完好无损的站在他面前了。
尽管，她变得面目全非，变得，那么陌生。他几乎无法相信，刚刚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竟然是她。
为什么她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吁——”
罗真将手指放到唇边，吹出一道哨声，很快，马蹄声渐渐靠近，一只棕色骏马跑到她面前，摇着尾巴。
“我扶你上马”，她伸出手，他却久久没有动作。
“你真的是我认识的真儿吗？”，只一句，便如利刃般扎进罗真心里。
“哈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冰冷而又凌厉，带着刺骨的凉意：“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戴着面纱吗？”
她一步步走过去，直到站在他面前，凝望着这张苍白的容颜，突然，她抬手，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纱。
那张黑线交织，丑陋不堪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云峥脸色大变，一把抓住她的肩头：“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八壹中文網
他再也没办法淡定，声音带着惊慌。无法想象，曾经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子，如今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罗真凉薄一笑：“是不是很丑陋，我如今这模样，很少人认得出了吧，你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那冷漠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
云峥呼吸一窒，突然有些喘不上气来，他深吸一口气，良久才道：“很美，不论你是什么样子，在我心里，都还是那个人。”
他真的错了，错在把她交给那个人，让他肆无忌惮的伤害她，毁了她！
他突然笑了，朝她伸出手。
他终于不再推脱，因为这一刻，他突然舍不得，舍不得离开她，他害怕她一个人，会不断的伤害自己。
“走吧”，罗真扶着他上马，自己也翻身上去。
马蹄声哒哒而起，扬起烟尘阵阵，和风暖阳下，上面的两道身影紧相依偎，如一副温馨绚烂的画卷。
记得上次跟她一起骑马，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遥远的，好像上一辈子的事情，但就在这一刻，却又那么熟悉，仿佛一切都不曾变过。
但他知道，她变了。
变得不再有笑容，不再有快乐了。
两国边界的一家客栈里
“如果治不好他，你这条命也不用留着了”，罗真看着满头大汗的大夫，声音骤冷。
“姑娘，这位公子服了慢性毒药，若是不知毒药配方，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啊”，这不是为难他吗。
明明情况已经这么严重了，他又不是华佗在世，怎么救。
“慢性毒药……”
“是，这种毒药对身体伤害极大，需要定期服用解药才行，即便如此，也撑不过两年”，大夫接着补充道。
罗真闭上眼睛，握紧了拳头。
“季舒涟，又是季舒涟！啊！”，她一拳重重击在桌案上，瞬间碎屑四溅，吓得大夫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云峥看着她，叹息一声。
“真儿，我没事，我们走吧”，他的身体他很清楚，撑不了多久了。
能够再见她一面，哪怕只能陪她一天，他就很满足了。
“滚！”，罗真浑身紧绷，一掌朝着那大夫挥过去，还好云峥及时抓住她的手，那大夫才免于一死。
见状，大夫立马起身，屁滚尿流的跑了。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一时间空气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令人窒息。
“真儿，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是他对不对，是他做的，是不是”，她猛的抽出自己的手，紧紧盯着他：“告诉我，是不是他！”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云峥没有开口，只觉得心痛不已。
若是以前，看到她因为他而难过，他一定会很高兴，可是现在，他却不希望她再有一丝半点的痛苦。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罗真摇着头，一点点后退，目光越来越冷：“我会亲手杀了他，拿到解药！”
季舒涟果然说到做到，他说他要杀掉所有她在乎的人，他果然做到了，云峥是最后一个，也被他下了毒。
他肥桃杀光所有人，他才肯善罢甘休。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他到底欠了他什么，他要这样对她。
季舒涟，好狠的一颗心，好歹毒的一个人！
女子眉目煞冷，一字一句敲击在云峥心头，仿佛惊雷阵阵。
“我不想你再受到伤害，真儿，放下一切好不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他声音低沉难听，仿佛在沙子中磨砺过一般。
“不可能！”
她情绪激动，蓦的一把推开他。
云峥体力不支，不小心撞上床头，脸色更加苍白，她呼吸一紧，却终究没有去扶。
“你好好休息，我去买点吃的，明日一早再离开”，她丢下一句话，迈步走出去，背影萧瑟而又落寞。
为什么所有人都叫她放下，要她怎么放下！
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的血债，如何放下，避开世俗，苟且偷生的活着吗，真是可笑，真是个笑话。
不杀季舒涟，她绝不会罢休。
云峥垂下目光，看着自己手上的黑痕，心痛不已。
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