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个对她说这句话的人,是他!
“你怎么了?”
“明天你就可以走了,希望你记住我说过的话”,罗真转过身,匆匆离去。
她想,她还是没办法忍受心口那道伤疤的痛。
记住什么,她说过,不会给他机会伤害漠北,其实不用她说,他也不忍心,去伤害这个佯装坚强的女人。
这一夜,罗真一个人在窗前站了一整夜,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她根本无法入眠。
她只有这一夜的时间平复自己的心情,因为明天,还要更多的事情需要她去做,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追思从前。
她在窗前站了多久,叶承宁就在暗处看着她多久。
即使只能看见一丝丝烛火投影出的影子。
自从布奉死了之后,她就变得比之前更加沉默了,他只是心疼她,这个女子根本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坚强,其实,她很苦。
黎明将至,和亲事宜开始准备起来。
新来的两个丫头,一个叫朱莉,一个叫娜珊,都是武功高强,心灵手巧的丫头。
想来,漠北王很是担心她的安危呢。
罗真任由两人的巧手,为她梳理黑如凝墨的三千青丝,一丝不苟地盘起繁复华贵的飞仙流云髻。
镶红宝石凤鸾铜镜中,映出的佳人,美得无与伦比,叫天地都为之失色。
“公主,您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娜珊在一旁夸赞着。连她一个女子看了,都觉得十分惊艳呢。
望着铜镜里清丽尊贵的女子,罗真一时间差点认不出自己。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优雅的高髻,宝石点缀的流苏步摇在阳光下轻轻摇曳着,让端庄贵气的大红嫁衣平添了一份妩媚。
用了一套黄金掐丝牡丹镶红宝石的流苏步摇,几只点缀的宝石金簪。然后是画眉,点上淡淡的胭脂。夏薇还别出心裁的在眉心画上了一朵小小的半开的牡丹。
如此,一道绝色丽影倾绝天下。
“这衣服?”
“公主忘了吗,漠北战败,只能接受越国的条件,公主和亲,出嫁准备皆要以中原礼节”,朱莉淡漠的声音响起。
罗真手指一顿,神情莫测。
她察觉到了朱莉心中的耻辱。
越国这样做,无非向天下昭告,自己的胜利,漠北的失败。
“我们走吧”,环顾了寝殿一眼,她决然转过身去。在这里的几个月,于她而言,只如大梦一场。
所有快乐的,痛苦的,都已经结束,一切,在她踏上越国土地的那一刻,都将重新开始。
殿上,群臣整齐的站着,等着那个女子到来。此次战败,罗真公主牺牲自我,保漠北平安,如此大义,令他们汗颜。
“罗真公主到……”,众人纷纷朝着门口看去。
只见迎着金灿灿的阳光,一道绝影款款而来,一身霓裳换做火红盘龙的织锦长袍,浓墨重彩的张扬辉煌。金色的盘龙,犹如直欲冲上九霄。
负手扬眉,天下群雄折腰,巾帼不让须眉。
“罗真参见父王”,女子俯身一礼,声音平静无波。
“快起来”,漠北王走下王座,亲自扶起她,眼中充满不舍。自己最爱的女儿就要远赴异国,前途未卜,作为父亲,他怎么能安心呢?
“罗真,答应父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叮嘱。
“我会的……”,她心头一酸,紧紧抱住男人坚实的臂膀。
曾几何时,她已经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了。也许他对所有人冷漠残忍,但是对她,却是如掌上明珠一般疼爱。
这一天,整座城热闹非凡。
大街小巷之人早就知道今日是罗真公主和亲的日子,她马场驯马,手段铁血,让人恐惧。她以身犯险,解救奴隶,又让人感动。对她,他们是充满了敬畏的。
如今,公主和亲救国,纵是蛮族,也不可能不动容。
早早的,市井便开出一条无人通行的大道,静静等待远处的迎亲队伍。有的外乡人路过见识热闹便也凑了上来,来不及吃饭便在包子铺门口买了两个包子一面吃,一面张望着。
远远地,一整队火红的人影渐渐清晰,像是天边的朝霞,一点点晕开,不断扩大,再靠近,照的人脸上眼睛里都是一派喜庆之色。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喜庆之下,掩盖的是怎样悲惨的未来。
两国多年交战,死伤无数,彼此之间早已经是仇恨深重,公主深得王上喜爱,去了越国,无疑成了越人的靶子。
罗其骑在马上,棱角分明的五官,迷人的麦色皮肤让他君王的身份更加显而易见。一双朗星寒光眼一面叫人不敢直视。
他要亲自送自己的妹妹去和亲,对于这个野心勃勃,性格骄傲的男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耻辱。
越国,他总有一天要亲手灭了它!
随着队伍徐徐前行,便见一辆四角缀着雪白珍珠的火红凤锦流苏的马车。后面紧跟着一些漠北的婢女,还有护送嫁妆的侍卫和保护队伍的士兵。
“公主,罗真公主!”,百姓们躁动起来,纷纷喊着她的名字。
罗真静静坐在马车内,心中一片沉寂。这是她亲手树立起来的威望,也是她留给罗其的资本。
希望他能早日明白——得民心者,得天下。
“公主,您不出去看看吗?”
罗真撩开车帘看了看,冷冽一笑:“直接走吧。”
直到马车驶出了王庭,人们的喊声已化作一片大漠烟尘,秋风萧瑟,无限凄凉。
“大哥,你回去吧”,罗真看向面容冷冽的男人,叹息一声。
她知道他心中的不甘,可她却不能告诉他,这一切是她刻意为之,她不想亲手毁了他们的兄妹之情。
上一世自己死于他手,此生,他们却是命运相连的至亲。
“罗真,大哥一定会拿下越国,洗刷你的耻辱”,男人皱眉,一把拉住她,沙哑的声音嗜血残忍。
他是认真的,她知道。
“好”,罗真点点头,依偎在他怀抱里,笑容苦涩。
“大哥,住在西厢那个男人,不要让他再进入漠北境内”,临走前,她留下这样一句话。
她始终还是不放心那个人,直到罗其点头,她才稍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