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色骤然一阵锐利,她凝聚内力,倾了倾身附耳贴上去。殿中低微的谈话声登时便传入耳中。“此事生得蹊跷,恐怕是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出手了,这样也好,对我们反倒是更为有利。”
这声音是皇后的。凤吟晚不知她是从何种角度说出的“更为有利”四字,眉心略扬了下,便就又听夜听竹开口。“母后,我的身体最近似乎有些异常。”
“嗯?”
皇后闻言面上神色凝重了一瞬,当即招手示意他上前。“你过来,我替你看看。”
夜听竹应声上前,皇后卷起他的袖管看了几瞬,面色却是突变。“不好!”
一瞬间,她神情比方才还要凝重几许。一旁的素惜明显也是听懂了这句,闻言当即紧张地围上前。“娘娘,可是大王爷体内的毒素又反复了?”
皇后不答,面上凝重了片刻,眉心用力一拧,“去取那丹药来。”
素惜闻言微怔了下,面上却有些犹豫。“娘娘,这丹药极为难寻,咱们探求多年却只此一颗,而今那百木灵犀还未得手,如果贸然用掉,恐怕非但不能压制住毒素,还会令局面再次陷入被动啊。”
“本宫管不了那么多了!”
皇后握着夜听竹的手,面色略显疯狂。“我儿的身子已近油尽灯枯,那百木灵犀几次都未能得手,再这么耗下去,怕是还不等凑齐救命之法,竹儿的性命就要先保不住了!”
夜听竹虽为嫡长子,却是生下来便有不足。起先她只以为是受了自己身上丹毒的影响,在娘胎里头未曾发育健全,直至他三岁之后突然昏厥,身上的毒素显现出来,她这才明白,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不足”,那是那人留在她体内的东西!即便她入了宫,当上了皇后,享受无尽荣宠,可她从一开始就被那人给设计了!在宫中多年,她费尽心思只为保下夜听竹一条命,所谓的福修寺清居,也不过是掩人耳目,不露端倪的表面说辞。此次接夜听竹回京,一是他身上的毒素已经控制不住,必须想办法重新解决,二就是因为,北上国进献过来的百木灵犀,刚好就是她所需的最后一样东西。本以为东西到了皇宫,得起手来定然十分容易,岂料三番两次却都频频出错,甚至还招来了玄门的人……而这帮该死的东西,偏就是要处处和她作对,实在可恶至极!恨恨咬了咬牙,她低沉出声,“去取!”
“是。”
素惜颔过首便快步退开,就是这沉寂的间隙,凤吟晚扭头,眼神同夜听澜对上,惊异尽显。他们所料不错,先前劫夺百木灵犀的,果然是皇后的人。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后面两句——夜听竹体内亦有毒素,而皇后抢夺百木灵犀,为的正是给夜听竹续命……!这么多年,此事竟无人知晓。若依皇后所言,那夜听竹体内的又是何种毒素?与宸宸的,会不会有所关联?又是……何人将这毒下到他体内去的?太多的疑问盘旋在脑中,凤吟晚一时竟有些不知该先思考哪一个。思绪尚还飘着,肩上落下一点带了些许力道的重量,眼神同那双幽暗的眸对上,凤吟晚回神,心绪一瞬收拢。抬眼再度朝殿中看去,正撞见素惜取了丹药回来。碧色的匣子一经打开,其中丹药所显现出的样貌,登时便令她美眸再次睁大。皇后让素惜去取的丹药,是紫参玄丹!当初在江州,密拍会上以十万两黄金天价拍下的紫参玄丹,竟然在皇后这里!几乎是瞬间,脑中一个念头便呼之欲出。皇后,就是她要找的,反派之人!思绪回笼时,一队侍卫从长乐宫门前经过,殿中的灯火暗了一瞬,紧接着,夜听澜提醒的嗓音低低响起。“我们该回去了。”
一去一返不过小半个时辰,临行前,门口布置的迷药未见移动,殿中并无人进来。凤吟晚收了东西,在外间的椅子上落坐。“王爷有何看法?”
方才夜探他们是一同去的,她听到的话,夜听澜也同样听到了,现下在宫里,她倒想听听这人的看法。知她这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夜听澜眉心微不可见一动,薄唇掀起。“铲除余孽,自然要连根拔起,如今她被禁足宫中,对你而言是绝佳之机。”
宫中戒备森严,除了他的人,夜听言和夜听雨的人也在盯。皇后身上并无武功,想要一声不响地逃脱,这基本是不可能的,而她的野心也远非于此,定然会在长乐宫中按兵不动。只要她在,鱼饵就在,凤吟晚只需将长乐宫盯住,揪出其他余孽,自然是守株待兔,手到擒来。果然,凤吟晚闻言面上出现一抹笑意,这话算是与她想到一处去了。但只一刻,她眼神却又抬起,定定看向夜听澜,唇角微勾。“只是这样还不够,我还要百木灵犀。”
既然大王爷的病症是皇后的死穴,那百木灵犀自然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鱼饵,只要抛出去,皇后就一定会咬。双饵齐下,自是更为妥当,她倒要看看,这宫里的水到底有多深。夜听澜明白她的用意,当即也颔首,“本王给你。”
其实,即便不是作饵,他也正有此意。但凤吟晚不会知道了。翌日,姜如墨来时他交代了几句,随即,不到一日的功夫,百木灵犀可救皇帝的消息便已传遍宫中。起因不过是高公公进来送药时,皇帝喝完后有了微弱的反应,而后这话便在夜听澜的默许下愈演愈烈,等传到皇后耳中时,已然就成了另一番情形。“今日姜太医调整了汤药的方子,在新药方中加入了少许的百木灵犀,皇上喝完后意识当即便清醒了片刻,见着是墨王和那婉侧妃在榻前伺候,还出口夸赞了几句。”
眼神暗暗自她脸上扫过,太监又道,“皇上本就对墨王十分中意,看眼下,这储君的人选只怕更是会落到他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