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振幅三百说出真心话并不难——它本来也不知道怎么撒谎。难的是如何听懂那些真心话。不知道为什么,维里·肖感觉振幅三百越来越难懂了,就像在地面上站着,仰望一只火焰过旺的热气球越飘越远。 也有可能他自己才是那个热气球。谁知道呢?但维里·肖才不会怀疑自己。“有什么来不及?”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弹了弹振幅三百的脑袋。 “一个月之后我会解体。”
结构体的两个黑眼睛诚恳地看着他,双手比划了一个半圆: “您也是从那里出来的吧?”
“是啊。我逃出来了……”维里·肖反应了一瞬,使劲甩了甩头,“说什么呢!你不是也逃出来了才在这儿嘛?”
“我没有。”
振幅三百说,“您记得吗?维里·肖大师,我没有。”
“那……哦。我记得了。”
振幅三百在那天晚上散成了烟灰的画面模糊的重现在眼前。 沉默了几秒钟。 “那个……不想点办法吗?”
维里·肖终于觉得有点尴尬了,开口道:“以查因特还在里面呢。他也会想办法的。你不一定就死定了。别灰心嘛!”
振幅三百摇了摇头: “已经确定了。经过那次之后,我能清晰地听到终结的倒计时。”
它转过脸,“所以您最近就得接管这里。”
怎么听到的?维里·肖心想。嘴上他问:“没得商量?”
“呃……如果您想要商量的话……”结构体愣了一下,变得为难起来。 “你不一定要找我嘛。你看看。”
维里·肖挤了挤眼睛,拍着结构体脑袋的一侧,“我们这的兄弟姐妹们多得很。等大家都出来了,人人都能帮你。说不定还能给你再想想办法。 嗨呀。我们被关在那个鬼地方的时候大家不是都死翘翘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大家现在还出不来。再说……” “你害羞?”
“我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只是,要找到另一个愿意帮助我的同事会很困难……” “谁说的?容易的很。再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愿意?”
“我能听到心里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咱还是讲点好懂的吧。”
维里·肖手上狂拍,把结构体的脑壳打的砰砰响,“我帮你就是。嗨呀。怎么做?”
“请跟我来。维里·肖大师。”
“真乖。这不是会叫嘛!哎呀别拉我!我这不跟着呢嘛!”
他们边向下走,边闲聊——主要是维里·肖在提起各种话题。没过一会儿,他们连“那天晚上”的事都交流的差不多了。维里·肖对“以查因特老哥”所面临的困境有了更深的了解。“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他这样嘟囔道。 …… …… …… 他们不知道的是,“以查因特老哥”也在另一个时间上的唯星之五。而需要阻止黎芙被瓦布拉精神影响的任务进行得还算顺利。 无所事事的仙灵在一座塔最高的阳台处发呆,而瓦布拉带着他的兔尾巴宠物从下面经过。黎芙会开始数自己的花瓣,一枝花梗会正好落下—— 据恶魔老头的叙述,如果不被干涉的话,花梗会掉进兔尾巴的耳朵,从而引起一次小摩擦,从而产生二者进一步的接触。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不肯走了。我不记得。”
瓦布拉的原话如此,“本来我不用和她打交道的。唉。废物。”
也只有这种可能了。以查看着“兔尾巴”,心里大概清楚。只要让黎芙远离瓦布拉的“心肝宝贝”,其他的任何冲突对恶魔老头来说都不重要,他绝对会视而不见。即使仙灵主动想交朋友(真有这种可能吗?),瓦布拉也绝不可能有一丝兴趣。 只要排除掉这个小小的意外应该就没问题了。 以查藏身在阴影里,聚精会神的蹲守,没过一会儿果然看到花梗从仙灵的裙边掉落。他悄无声息地闪身过去将它捞走,成功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为防止意外,他又在旁边多等了一会儿。仙灵继续在原地发着呆,似乎完全没有注意下面走过的恶魔老头。恶魔老头则头也不回,闲庭信步,身影消失在转角。 可能的接触被成功规避了。 “瓦布拉公爵。可以了?”
他用巨灵心歌和“那天晚上”的瓦布拉沟通。这是那天晚上他们讨价还价的额外收获。涅希斯主动提出为他们建立临时通信通道作为补偿。“虽然一切都是我们商量好的,但我隐瞒的还是有点多。”
他如此说道。 可疑。但还算合理。 “那天晚上”瓦布拉的消息来了,带着沉重的叹气声:“没有。以查因特公爵。那家伙还在这儿。”
以查对这个回答完全不意外:“她身上有什么变化没有?”
“要问?看上去没有。不问了。”
瓦布拉的声音好像马上沮丧得要死掉似的。 “嗯。想想除了这次遭遇,还在哪里见过她?”
“那家伙的实验室。名字叫……记不得了……”以恶魔老头的习惯来说,这次回答已经算相当干脆了,“我送我的小家伙去修理的时候……” “有印象就行。”
以查快速打断了他,“把我送到那个时刻去。”
“不行。只有一次机会。”
“那么我从现在这个时间开始等。”
以查切断了这胃疼的通讯。等待是小事。他们现在就处于这样诡异的时刻,十万火急,但同时可以任意浪费时间。时间点是重要的,但时间的长度不重要。 希望他的理解正确。 需要担心的是另一件事。但不管怎样,以查还是立刻出发前往塔粒粒奇的实验室。一直跟着黎芙虽然是种不费脑子的选择,但似乎太过于乏味无聊——以及不礼貌。跟着瓦布拉则是另一种情况:不礼貌有所减少,但乏味无聊的程度绝对将几十倍的上升。 以查用尽量隐蔽气息和身形的方式移动着,未被发现,一切顺利。 直到没过多久,他在实验室那片灰色建筑的门口看到了那件令他担心的事情。 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