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战和统一战争的含金量不同,归根结底,是在于外战毕竟是一个陌生的环境。统一战争这种事,说来属于是群雄吃鸡,但只要有王猛、商鞅这类人的本事,实际上干掉大多数对手都是毫无难度。归根结底,神州是祖国,他人的想法行为,虽然都是别人脑子里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其实是可以把握的。而外战就不同了,出去开疆、出去打仗,那环境都是全新的,这些海外的胡人究竟斤两如何?地理环境哪里都有些什么特征?这谁说的清?这就没人说的清。不然要情报何用?对方的首领人物,会是孟获这样的莽夫,还是苻坚这样的烂好人,还是慕容恪这样的老阴比?这就更不好拿捏了,没准,就是没准。这个东西判断不准,要操作起来就更难了,一旦判断有误,管你是武侯诸葛,还是比武侯诸葛都厉害的王景略,该翻车就得翻车,该完蛋就得完蛋。因为这种陌生性,虽然,虽然李靖李绩也自知是借助了凭空出现的“超能力”诛灭一众胡人势力的,但毕竟是已经建功立业,已经“成”功了,已经解决了边患问题,因此这个荣誉还是不小。而现在是要出海。这里边的道理,其实李盛还不太明白,但在李盛的印象之中就是,神州内部乱世的英雄巨型,实际上评判标准更倾向于道德——也就是,这些乱世巨星选择为谁而战的问题。譬如诸葛武侯这货,几次北伐失败。但因为这货是为了公义而不是个人利益,因此万世景仰。反过来,王猛这个家伙,虽然论才华可能他还在武侯之上,并且也同样忠诚,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东晋再怎么烂,在百姓心中还是“朝廷”这两个字,这些家伙虽然衣冠南渡难看的很,可毕竟也收留了大量的难民,尽管这其实是桓温的功劳而不是司马家,但苻坚直接去干东晋,那就大概率要出事。而相应的,虽然后世评价苻坚是犯病,非得去打东晋并因此送掉了好不容易积攒的战略优势,但反过来说,虽然王猛是那样劝告的,可,他本人,就是选择了不跟东晋混而去跟苻坚混,且不说苻坚毕竟是氐族,属于胡人,即便苻坚不是胡人,王景略以一身雄才不跟朝廷正朔混而去帮所谓的“天王”,草头王。哪怕这个草头王再有解放性,但他毕竟是起兵的反王,而反王的起兵无论多有理,这毕竟还是导致了战争。诚然这是百姓为了捍卫利益的勇敢战争,不过百姓是没得选,你王景略怎么也没得选?因此神州这边对这类事情的经典解法,自古以来就是,爬上去,暗中控制东晋朝廷,然后推行变革。当然了,这种事一看难度,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难度极高,因为,导致百姓生活困苦的那些人,怎么可能坐视你王景略爬上去?那定然是百般阻挠,这不免还是要斗争。不过,虽然因为上述原因,“爬上去再以一己之力推动变革”,用偷的方式完成类似土改的工作,这对于百姓,实际上是一条根本没有可行性的路。毕竟要一般百姓爬上门阀制的东晋朝廷,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强人所难,给对方提供可行性全无的方案,这甚至都不是害人,这是居心剖侧。王景略是有这个能力的,一般百姓确实做不到那么好,因为一般百姓确实没有那么厉害!大家只是想好好活下去而已。但你王景略呢?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因为这点看似最微不足道的“元错误”,最终,前秦走向了悲剧的命运。看似偶然,看似是因为苻坚的错误,实际上在事情的本质深处还是受到了王猛本人的影响。而对于此刻在场套路这件事的李盛、柴绍、骆宾王三人而言,王猛虽然遥远,但事情的性质并不遥远——出海的这些年轻人,从长远的、带有军事领域这种斗争性质的角度而言,的确是资质都不错,可是,这些年轻人,毕竟都还没有成长起来。而既然对于连成长起来的大佬,出海经略陌生蛮荒之地都是困难,那么可想而知,对于这些还没有真正的、完整的经历过什么考验的年轻人来说,这海外的考验自然显得格外严酷。这不仅仅是说,这些小伙子难以尽快适应海外全然陌生的经济生活环境,并因此难以成就功业,而更在于他们,实际上,连,海外的土人,这些本来被大家都默认不是对手的家伙,他们能否斗得过,也是难说的事情。长线的斗争,不可能只看军力强弱,而更在于政治——他们能否在勾心斗角,人心向背上也玩赢海外的土人首领。虽然在一般的认知中,蛮荒世界的土人往往肌肉多过大脑,这一点无论对于欧陆文明还是华夏文明都没有什么区别,都是这么想的,北欧的胡人是胡人,漠北的胡人也是胡人,反正横竖无非就是土人。但是,真实情况是,在行星之上众多隐秘的角落中,虽然那些人口也同样是土人,没有什么文明,尤其是物质文明,往往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但正如神州人民的先祖一般,谁都是这么过来的,而这些隐秘的角落里,还是有部分土人接受过哲学教育的。没错,真正的哲学教育——和神学、政治学可以互通的那种。当然了,这些土人部落往往不具备真正的哲学,其中大部分是连文字都没有,自身的语言甚至也往往是某种方言。但宗教教育,神学传承还是一直存在着的,对于现代社会流行的英雄模板——通常来说就是“某个主义的战士”,这样的思想成果,以及附于其上的观念、道德体系,在神州的古代,有一个古老的名字。叫做“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