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突然这么惊疑的一声并不是在大惊小怪,而是真的越来越感觉到这事的恐怖之处了。不但前期的投入究竟对不对?这个最重大的问题,大伙难以验证,势必活在莫大的恐惧中,并且同时,这些投入。还都不是一锤子买卖,人员要吃饭,要消耗钱财,而船只也需要修葺,需要维护。这些都需要钱,而且你毫无疑问。这么大的买卖,这么大的队伍!这个规模摆在这,消耗的钱粮还绝对不是小数目。有这种大问题摆在这还非要停摆,这是否……王景甚至不是觉得担忧,觉得焦躁,不仅仅是急,而是直接害怕了。这买卖不会又砸了吧,虽然这次和之前每一次的都不同。这一次王景等人搞这买卖,是先期已经建立了成本极高的真正的情报系统,这个情报系统可不是王景等人因为要搞生意而弄的,而是先因为其他的理由搞了这个情报网。然后在这种百分之百客观,而不再存在因为怕遭损失而自我安慰不要担忧的思考之下,王景等人真切的努力思考了一番,反复讨论最后才确定了这个情报系统是能够一直稳定存在,是可以利用的。这对于五姓七望,无疑是失去各家万顷良田之后得到的最宝贵的东西!而这“海上的买卖”因为也是在这个最宝贵的东西的基础之上搞的,因而自然也和过去有田收租一样是无比珍贵的买卖了。这种性质,现在王景等人是被李二干的多了,心态都给整奔溃了,也不太敢膨胀口嗨了,都没有说出来过。但嘴上没有说出来过,心里岂能不想?这自然是珍而重之了。再说虽然一起聊天的时候都没有直说这个买卖对大伙意义重大,可与这种认识和结论相关的众多论据,大伙可是早就聊的透彻了。现在说停就要停,不过尽管这几个老伙计都面露难色,看着都不用作为知情人,哪怕是作为路人看见都要为之难受了,但这反而让裴寂心中警觉起来……作为智囊一直以来的警觉之心!突然就泛滥起来。虽然也说不上有什么原因,可沉默半晌,裴寂还是摇了摇头,并最终无比肃穆的看向王景等人。“王兄,这事只怕不简单……依愚弟看,咱们还是稳重些好!”
裴寂这话一落,在场的几个老头一听就齐齐两眼睁大了,当场就纷纷张口,显然都是要说两句了。不过众老者还未及开口,就见裴寂脸色黑沉,很奇怪的似乎有些伤心的情绪……悲声道,“诸位世兄,可是忘了过去种种么!”
“李二这昏君,手段毒辣;李盛这妖孽,出手更是凶恶。我等吃亏这许多次,如今岂能再重蹈覆辙啊!”
裴寂这一声下来顿时搞得王景等人说不出话了,而且纷纷出了一身冷汗。裴寂这话,听着就像是废话,毕竟“过去种种”说白了就是在李二手中吃血亏的经历——这种经历对于任何人都是无比深刻,大伙又怎么会忘记呢!但裴寂要表达的意思显然不是这个。,而是说……你们这帮人啊……我们想要尽快开始扩张这买卖,是因为心中不安,需要求个心安,需要看看效果。但如果在这种以“求心安”为名的焦虑之中行动,岂不是莽撞?莽撞不就会导致翻车嘛!既然急躁情绪本身就会导致真正的不安,那咱们到底是为了心安,还是为了真正的安全稳妥?这个意思裴寂没有明说,但在座的几个老头毕竟都是衣冠中人,是读书人出身,还是立刻秒懂了。而……既然有这种逻辑在其中。还被裴寂虽然是暗示,但基本等于明示的表达了出来,那大伙也不能不掂量掂量了。按裴寂这思路仔细想想……好像的确也是。现在就全面展开扩大起来的买卖,虽然看似务实,但仔细想想的确是有可能招来祸患的。最终。裴寂露出欣慰的笑容,因为这几个世家出身的老友虽然都没有吭声,但那表情无疑就已经表明,自己的意思这些家伙都听进去了。于是裴寂也不做声,就等着这几个老哥哥表态,当然最后虽然几人还是没有出声附议,只是非常勉强的表示……此事的确有理,咱们就这么办吧。虽然声音勉强,但裴寂直接一看就能看出这几个家伙,都明白了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并且已经做出了选择。这自然是让裴寂顿时松了一口气!安全毕竟比安全感更重要。不过见这几个老友脸色都不大好看,于是裴寂接着又补充了,笑着说道,“众家哥哥,咱们这买卖既然决定做大,那也势必要做得长远,这才对得起我等投入这许多银粮购置船只,招兵买马不是。”
“既是要图长远,这得失之间,又岂在这朝朝暮暮呢!说不定来日李二这昏君染指大海的愿望就直接泡汤了,天下海商的财富都到了我等囊中,这又何必计较这许多呢!”
裴寂这个补充发言,听着语调轻快,但意思反而是比较悲观——如果这海上的买卖靠谱,那么大家压根就不需要急于一时,但如果这买卖本身还是有问题……这将劫掠活动暂停个几天,不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了!这心态,相当于多少是有点摆烂,但这种摆烂的内核,反而似乎突然之间狠狠刺激到了王景,崔白鹤,等人,突然就明白了裴寂的意思。这事说白了,大伙还是意志力不足呢,客观上的事实就是,现在的确不那么适合再继续行动了么!……就在五姓七望聚集相会,在当下越发莫测变幻不停的新世界里精心策划着行动,规划着战略,讨论着海上的买卖的各种细节的最后,王景突发奇想。“对了各位,咱们既然要谨慎,最好就干脆谨慎到底!”
“既然有莫测之敌在环视我等,那我等既要蛰伏隐迹,就不如再多做点,定期派遣海船出去侦查去,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