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连程咬金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是,自己的价值观,无形无际之中,已经逐渐被李盛给改造掉,乃至于训练——训练成了另一种形态。在过去,程咬金读的所有兵书里就只讲那么几样东西,说到底,就不过是时间窗口,地理结构和对应的军事态势,以及普通人在战场上的心理学现象。天下一切战事,不外如是。当然,还有更要紧的是将校本身的素养,勇武的气质——战争之中,勇敢本身其实也没有什么用处,但一个勇武无比的将领,却可以压制不如自己勇武的敌方将领做出种种行为——从而将对方的个人的思想、行为,从不可预测变得可以预测!加上这个也就没了,要让自己写兵书,这么多年的战例,程咬金估计自己少说也能整出十几本大部头。但要说到战争的逻辑,战争的哲学,这些比具体的战例更基础的“诸元”,那可能连一张手纸不到就能写完。可现在情况不同了,程咬金虽然也和隋唐时代的大多数武人和中二青年一样,喜欢制作精良、分量沉重、威力巨大的兵器,但真的从军打仗,程咬金还是很聪明的,从来不信战事的胜负真的会由兵器决定。可现在,这情况却是有所不同了。换做当年,无论刘黑闼那些人的军队,骑乘的战马有多高大,握持的弓弩有多强劲,程咬金都不会觉得那些东西有什么卵用——老子就是比你能打,这就是结论!人能打,说到底还是远比兵器更要紧,尽管自己没读过什么圣贤书,但这宝贵的政治哲学,程咬金在漫长的军事实践当中还真就掌握到了。但如今。程咬金却是越发意识到,这天下的军事,可能真特娘的要变了。别的不说,就单说那手雷——这玩意在面前一炸,一个人得穿几百斤的铠甲,才能扛得住那威力?而火炮这种最新的黑科技就更不必说了,虽然还没怎么大用过,目前在大唐国中,只是持续不断的进行着更新换代的研究。但程咬金稍微一算,这还是个好机会,这特娘的回长安去搞这些兵器,岂不比一直在塞外傻打傻冲还有用?至于这塞外的事,傻打傻冲的部分,大唐又不是没有小伙子了,程咬金想到自个日后也要端起书本来做学究了,就不由得一阵阵莫名的激动起来。随着隋唐时代的第一批英雄,实际上对于这种人来说,自己青壮之年的时候是什么样,到老了也会是什么样——对于真正从乱世中不但活了下来,还重建了和平与繁荣的这些人来说,是根本不会扭曲自己迎合世界的,不过一战之后,程咬金心头五味杂陈之余,还真动了回到长安搞兵器研究的心思。只是大唐的一线大将程咬金虽然想好了要搞兵器研究,前路很容易就规划出来——也的确很清晰的规划出来了。但对于这帮武人的老大李二,问题却还没有解决。对于程咬金来说“解决”是很简单的,横竖人只要从力所能及的部分开始努力就完事。但对于李二来说,事情就更加复杂,这种复杂不在于某件具体的事务,而是在于“复杂”本身——自己是皇帝,说白了,就是大唐这片地方拿主意的人。下一步是继续东进直捣黄龙彻底拿下罗马,还是先稳一波,这个选择别人是不敢僭越,并且即便敢僭越也不敢乱逼逼的,因为一旦出现决策失误。之前程咬金整的血活导致了什么情况,这已经是众所周知了,如今程咬金这个老滑头,自己是趁机辞去了兵职跑去搞兵器研究了,他倒是轻松了,可我大唐这下一步该咋整,却是越发成问题。实际上李二考虑的也跟程咬金的想法没啥出入,如今大唐是进是止,还是得看这罗马人自身的状态如何。如果真的就举国以死志与大唐相抗,那这,首先仗肯定是极为难打,其次这种仗打赢了很明显也是不祥之事。古人搞得许多迷信,实际上并不是迷信,比如如果古人说干某件事不祥,这个不祥其实并不是神秘学,而是现代的“影响不好”的古称。而罗马这情况就是这样,如果对方举国上下抵抗意志极为激烈,那这,说的难看一点,这就是人家人民的意志,就是不想跟你大唐混。这个时候,为了大唐的长远利益固然可以以武力强行搞定——这次的蒸汽车大显神威,意义之重大还不光是在于一次性就扭转了战役局面,改变了战役的结果,更在于此战之后,大唐对罗马的博弈,在态势上的优势就大了,这个时候。过了阿尔卑斯山,到了欧罗巴洲东部,这就算是正式的进入欧陆内部了,这和之前大唐的禁军一直停留在阿尔卑斯山以东的地方有本质的区别,相当于战国时期秦国灭魏,那意义不是一般的重大,下一步想干点什么都要方便许多。而同时除此以外。这个本就不小的态势优势,还有了蒸汽车的战力提升,这简直就像是拴了一头老虎在罗马人的家门口,大唐这国势,想说无敌都,到长安街头说大唐这波不是无敌,分分钟都能被愤怒的百姓暴打。但,正如前述,真要一波杀过去,显然也不行,因为结果是不确定的。而自己作为大唐的皇帝,行事就得有成年人的稳态,不能搞程咬金那种行为,不过这下一步该怎么做,却也是个问题。打发走了程咬金之后,这一日一整天,李二都在甘露殿中独自思索这个长远战略的问题,一直到深夜。不过最终,李二还是摇了摇头,在心中打消了进一步直接拿下罗马的想法。那可不是谋国之策!不过要李二拿到这么大优势却什么也不错那也是不可能的,因此这结果,在李二面前自然也就清晰,当然还是“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