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烧红了半边天,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那天边如同牛乳般的云朵此刻也变得如火般鲜红。惠子迎着夕阳在浓密的老林子穿梭,突然目光被林子深处吸引了过去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取下背上从刚离开的那支国军部队手上抢的还没有还的枪对准坡下稍微远些的地方趴着的一只野兔子就是一枪,惠子在还未去苏联的时候就经常跟着父亲和舅舅去军营,而她最初的枪法就是自己在陆军服役的舅舅教的,后来去往苏联经过专业的射击训练,惠子的枪法已经十分符合军人该有的优秀枪法。所以惠子很有信心自己能够把这只兔子拿下,正好过几天林老爹要带着惠子回村里随礼可以当作礼物送出去,惠子瞄准兔子后屏气凝神扣动扳机,随着枪响兔子果然一下就被惠子射中,她高兴的朝着兔子跑去。惠子心中忍不住想到:如果自己的老师和教官们知道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却躲在山里拿着抢来的枪打猎不得气死。然而当她跑到猎物跟前的时候她突然很后悔自己如此莽撞,只见一个缠着绑带的伤兵正准备去弯身捡起她刚打死的猎物,他没有发现也根本想不到会惠子这么突然的从旁边的树林中蹦出来,惠子有些尴尬的捡起猎物递给那个伤兵,伤兵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谢谢,兄弟。”
惠子尴尬地笑了笑,准备转身去拿自己刚才放在树后的竹篮子,当她在转身回来时就看见了一群穿着军装的人。惠子记得林老爹说过当兵的都坏,她也见过一帮穿军装的人来作恶,搜山,断了老百姓的活路,禽兽不如;还有战败撤退途中路过村庄抢劫的。当兵的,她惹不起,就跑。她知道这些当兵的应该就是和那个伤兵一起的,她不想和他们有什么交集,惹不起还躲不起了,她想要离开,但他们还是不依不饶前前后后将她围了个尽。“哼!欺负人”惠子在心里面想着。惠子急了,就跑。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揽着她,将她牢牢地揽住。她不由得恼怒,低下头对着那只手臂狠狠咬了一口。惠子心里面想着:哼!敢拦我?看我给你点颜色瞧瞧!!惠子仰起头,一双眼,古灵精怪,逼视着面前这位穿军装的男子,撅起小嘴,好不得意。可是他却笑了。惠子觉得这个人同别的人不一样。他笑起来的时候很亲切很温暖,一双傲立的浓眉轻轻舒展开,却丝毫不失军人的威严,叫人看着很舒服,他甩着胳膊“哎呦哎呦”的时候似乎都饱含温情,风度翩翩。就像逗一个孩子一样,他慈爱地笑着逗她:“喂,小子!你怎么还咬人啊?你属狗的么?”
他俯下身子,一板一眼跟惠子较起真儿来:“小子,你告诉我,诶,你是干什么的?嗯?”
惠子听了他的话忍不住一努嘴儿,笑了。她不再想要逃跑了,因为他让她觉得安全。他的微笑有一种神奇而致命的威力,像日光,暖融融的,旋即化解了所有的猜忌,让她卸下防备。她想他应该不是坏蛋吧,再看看他身后的他们,一张张黝黑的脸,他们笨笨地盯着她,竟有些可爱。瞧啊,那中间还有个女军官呢!那么,他们····该也不是坏蛋吧。他知道了眼前的少年叫墩子是偶然路过这里。她知道了,原来,这是支打鬼子的队伍,他叫做宋雨村,是他们的指导员。于是,惠子走在前头,领着身后浩浩荡荡一群当兵的,回家去找爹了。太阳慢慢坠下去了,暮色有些迷蒙,他们走在低垂的暮色里,听着鸟叫,踏着虫鸣,沾着点闲适的意趣,谁都不急,只是都懒懒的,有点倦了。拖沓错杂的脚步声混合着点点温馨······弯弯曲曲的山道上,她的影子很小,他的影子很大。惠子知道,林老爹不喜欢当兵的,那套军装在木讷的林老爹心里已然成为邪恶的信号,他以为这次也不例外,果然林老爹不高兴了,夺过惠子手里的东西,一手拎起烟袋磕惠子脑门儿,就是教训的意思。惠子有点委屈,讨饶似的,吐吐舌头,一溜烟,钻进屋中去了。他的心很暖,忽然一动,忍俊不禁:这小子,挺灵,挺可爱的。老班长告诉连长自己第一眼看到说他们爷儿俩不一般,是神枪手,连长便认定了要拉他们加入新四军,宋雨村只得硬着头皮进去跟老猎户搭讪,企图说服他们参军,谁知他一个人是滔滔不绝了,对面的林老爹却油盐不进。指导员处处碰壁,无法,只得退阵,回过身要走,一抬头,瞧见了她,惠子正趴在门边偷听,见他一脸无辜,就同情似的,朝他挤挤眼睛转身跑进了屋子。指导员刚走到大门口,连长和老班长就围了上来问他结果如何,指导员无奈地说道“前些年山里的土匪头子我都能说动就这爷俩油盐不进,我是没有办法了。”
说完就要走。“我不管,指导员我一定要得到这俩人你要想办法说服他们,再说了我要是长的像你这么好看我肯定就去说了,我不是个粗人怕他们被吓到。”
连长耍赖道。“你……”指导员被气到拿手指了指他生气的走了。“人家爷俩在山里好好的当猎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们还是不要强求了。”
老班长劝道。“不行,这样的好枪手多难得,要是让袁连那边得到,还不助长他们实力。”
连长拍了拍老班长的肩膀说完了就走了。惠子进屋后坐在林老爹身边跟林老爹说道“爹,您看他们那么多的伤员,您能不能帮忙在村子里面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他们都是民族英雄,是在淞沪战场上受伤的。”
林老爹吸着旱烟不说话,惠子叹了口气说“爹,我之前在上海看到那些国军在战场上为了国家民族抛头颅洒热血,国军有时做的确实过分,但跟那些在中国土地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军国主义侵略者比起来,阶级矛盾永远比不过民族仇恨的,这是要亡国灭种的。”
惠子看着没有说话的林老爹继续说道“爹,我知道您离开村子在这山上生活就是图安稳,可眼下山河破碎,您真的觉得可以一直这么安稳的生活下去吗?有国才有家,国都要没了哪里还会有家呢?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林老爹吐出烟雾后将烟枪在鞋边磕了磕站起身出去,惠子跟在林老爹身后,她和林老爹走到门口不远处宋雨村他们休息的地方。宋雨村他们看着林老爹和惠子过来了,赶紧迎了上去,不等他们开口说话林老爹便率先开口道“我在山下村子里面有几间房子,你们不嫌弃的话跟我们一块去村里住,村里有个大夫可以给你们受伤的人看病。”
宋雨村和其他几个长官相互看了一眼后说“谢谢,那麻烦你们了。”
林老爹说道“那走吧!”
惠子看着宋雨村笑了笑,便回屋收拾了东西和他们一起跟着林老爹下山去村子里面。村口井边打水的几个女人看见一直在山上住着的林老爹和惠子领着一群当兵的朝着村里走来,其中一个中年妇人放下手里的水桶拦住他们,她白了林老爹一眼不满地说“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惠子抢先说道“二婶你别误会,他们不是来征收壮丁的,也不是来抢劫村子的,他们只是借住来着。”
二婶也不听惠子的话,只管恼怒地嚷嚷开来“哎呦,大家伙都来看看,我家老大爷俩这是故意勾结外人不给我们活路了呀!”
二婶的大嗓门很快惹来了村子里面的人,大家伙都赶到村口,村里的族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来,他拿着拐杖指着林老爹说“林家老大,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宋雨村赶紧解释道“老乡们,你们不要误会我们是自己人的队伍,我们是在山里打鬼子的队伍……”宋雨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族长打断道“长官,我们就是老实本分的乡下人,这样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些粮食,不让你们大老远的空手而归,你们拿了东西还是赶紧离开吧!”
袁连长和宋指导还想再开口请求,然而村里人却不愿意听他们说,只是一味地指责林老爹和要求他们离开。惠子站出来对村民们说道“寸寸山河寸寸金,跨离分裂力谁人。眼下山河破碎,国土沦丧,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族长不满地对惠子说道“不要以为读了几本书就自以为是,老夫我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不比你清楚吗?”
惠子继续劝说道“我之前在战场上亲眼看到川军将士穿着草鞋不远万里奔赴前线,我也曾亲眼看到那些国军将士和游击队他们为了国家和民族冰释前嫌,携手抗日,我更是见过沦为军国主义侵略者殖民地的高丽半岛人民在侵略者铁蹄下被随意践踏的民族尊严和卑躬屈膝任人宰割,我们的战士是为了国家和华夏民族受的伤,身为华夏子民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但凡有骨气的人都不能甘做亡国奴,任人宰割和践踏民族尊严,那些不远千里,漂洋过海的侵略者他们都可以全国上下一心,举国之力来侵略我们的国家,我们为什么不能全国上下同心协力来捍卫家园,不管以前他们做的有多过分,但此时我们大得都应该摒弃前嫌,军民一心打击军国主义侵略者,这是为了民族大义。”
听了惠子这番话,所有村民都沉默了,宋雨村和袁连长他们更是神色复杂地看向惠子,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一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能说出这番话。良久,族长开口道“老夫愚昧,还请几位长官莫怪,这样我做主了,我们大家伙都出力给你们让出几间屋子,我们不能让我们保家卫国的民族英雄感到寒心。”
“对,族长说的对,我家有一间屋。”
“我家出两间。”
“我家也是。”
……村民们都纷纷说道,他们热情的请两个连队的人到自己家里面住,他们拿出家里的最好的食物招待他们,两个连长和宋指导他们也纷纷下令部队要注意纪律性。惠子让那个受伤的女长官住在自己家里的一间空屋子里,她和村子里面的土大夫一起给伤员治疗,奈何两个连队的伤员太多了,有很多重伤员,光靠村子里土大夫的中药根本就不行,惠子想到了那个之前自己遇到的军官,突然有了主意。自打那日和林老爹一起回到村子里后,惠子便和林老爹住回到村子里面,淞沪会战后陆军方面一直放言三个月征服支那后,华北方面军和上海方面派遣军以及华中方面军三方汇合朝着支那首都快速推进,同时支那方面也是选择了殊死抵抗,战斗进行到了最为激烈的时候。月色深沉,惠子坐在院中石墩子上单手撑着脸看着面前的昙花心里不禁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和父母,以及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林老爹坐在屋门外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烟袋看着院中满脸忧伤的惠子,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林老爹没有上过学是个老实的打猎人一向不会说话有心想和惠子说些什么,但又担心说错了话惹她不开心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老爹这花真的会开花吗?”
惠子摸了摸花叶子问道。“俺听说这个花只在晚上开花,一次只开一刻钟。”
林老爹抽了口烟袋说道。“原来这个就是昙花呀!”
惠子苦笑着说道,眼眶红润她忍住眼泪喃喃道“昙花展蕊绽娇颜,留梦三更叹自怜。”
惠子文绉绉的话林老爹听不懂但是也感觉出来了惠子现在心情很不好便说道“娃儿,早点睡吧!明天早点起来打野兔子去。”
“好的,老爹。”
惠子答应了,起身跟着林老爹进屋。小林太郎跪坐在小林夫人对面,二人皆是面色深沉,小林夫人想起白天军部的人来到家里通知丈夫去前线被拒绝就忍不住担忧地看着丈夫问道:“太郎,你真的不去吗?”
“不去。”
小林太郎沉声道。“可是,良介和惠子他们还在……”小林夫人哽咽地说不下去了。“不为别的只为了未来。”
小林太郎道。“为了未来?”
小林夫人疑惑地问道。“是的,这场战争本来就是错误的,华夏上下几千年就像一条沉睡千年的巨龙,妄想征服一条巨龙简直是不可能的,只会让它苏醒。”
小林太郎为自己的夫人倒了杯茶水解释道。“那为什么还要将良介送到前线?”
小林夫人拿起茶杯看着丈夫反问。“如果不把每一种方法都试试,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小林太郎苦笑着说道。清晨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地上反射出斑驳陆离的光影,惠子端着枪紧张地跟着林老爹,跟着林老爹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打兔子,而且她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见过野兔子。走着走着林老爹突然停了下来,惠子因为太紧张没有反应过来一下撞到林老爹的后背她疼的“啊”了一声,林老爹扭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小声地说道“嘘!别出声看那里。”
惠子立马捂着嘴不吭声了,她看了眼兔子趴着的地方端起枪瞄准砰的一声打中兔子的头,惠子高兴的朝着兔子跑去,拿起地上的兔子朝着林老爹开心地喊到“老爹你看我打到了。”
“好,娃儿的枪法不错。”
林老爹欣慰地笑道,之前因为惠子担心自己如果直接露出会打枪的话引起林老爹的怀疑,于是故意每次打偏或者乱打导致林老爹每次打猎都是收获很小,甚至都打不到东西。这段时间林老爹也在教着她打枪不得不承认林老爹的枪法确实很厉害,以前我认为师兄和哥哥的枪法很厉害现在觉得林老爹更胜一筹了,经过林老爹的指导惠子感觉自己的枪法应该和哥哥不相上下了,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惠子倒也想在师兄和哥哥面前露一手让他们夸夸自己,可惜了以后永远不会有机会了。惠子这一枪让林老爹很满意,他甚至认为是惠子遗传了他的打枪的本事,甚是自豪。“老爹,咱们中午开开荤,吃红焖兔肉。”
惠子在这里的这些时候把这里的方言学了个透,现在也会依葫芦画瓢用方言和林老爹他们交谈。“好。”
林老爹答应道。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林老爹和惠子打了很多野味朝着村里家中走去,路过一户人家的时候惠子看见那户人家准备杀一只黑色的小土狗,惠子看着那只土狗不由得想到了在自己十五岁的时候也养过一只黑色的狗,不过那是哥哥送给自己的德国边牧,只可惜后来有一天狗狗病死了,当时年纪尚小不知道什么是死,只是以为狗狗睡着了。她从白天守到黑夜就是希望狗狗睡醒了可以陪自己玩,只可惜她一直没有等到,师兄告诉她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亦或是植物都会死,这个是生命的规则;就像是昙花一般美好且短暂。林老爹瞧着惠子一直看着那条土狗以为惠子喜欢就领着惠子去到那户人家拿出两只野兔子换下了这条小土狗,惠子想阻拦奈何林老爹执意如此便作罢,她从地上解开了勒着小土狗的绳子,将狗狗抱在怀里和林老爹一起朝家里走去。回到家惠子便将小土狗放下,从屋里面厨房偷偷拿出一块林老爹收拾好的野兔肉喂给了小土狗,惠子抚摸着小土狗道“从今以后你就和我们一起生活,我就叫你犬夜吧!”
惠子又从身上拿出一个小小的晴天娃娃戴在狗狗身上。惠子站起身去打了盆水洗了洗手便来到厨房和林老爹一起做些吃的,惠子特意熬了一锅滋补的中药野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