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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3 章 二十一、淋离(1 / 1)

万承宗,万丈珉。

“怎么了?未公子今日似乎有悁悁心事?”变言自趺坐中睁眼,便望见拂云而上的未途跱于远处,不发一言。

无意理会此人的调侃,未途于渺渺烟霭中翼翼翘首南望,仿佛在找寻那个可以与言的影子。

“我似乎做了件错事。”

变言正欲收回自讨没趣的意兴时,那落落的回音就来了。

“哦?”变言霎时又饶有兴致起来,“稀奇啊。似你这般只忠于主子心意的侍者,竟也能感觉到‘对错’?”

未途被切断了游寄远方的思绪,却也不见发怒,只凝下声音道:“你怎知我所说的‘错事’不是违背主子心意的事?”

他问得悃忱,神情也朴然单纯,没有半分戏谑揶揄的意思。

变言愈是不由暗自咋舌,便也开口答道:“你眼下可就是在做违背主子心意的事。”

“……”未途眸一垂,若有所思。

变言拍拍衣侧站起身来,又甚为惬意地欠伸了一番,随后似隔篱相唤般闲漫道:“未公子今日,身上有些在下故人的气息啊。”

未途也终于笑了,笑意熹微得犹如清晓的星点:“也许,我就是来给你送故人的音信的。”

变言一愣,满身风波都消歇了。

冰惕着接过未途递来的物事,一块暗赤色的茧形晶体,宛如一朵凝结沉眠的火,即将开目。

——

跟随着炎光纷披的火凤凰徂往旷晴午投宿的客栈,变言禁不住欣赏与慨叹连连并作,一路上对这纤巧秀逸的鸟儿爱不释手,上抚下挠不知凡几番。

是以阔别后的第一个照面,变言的问候便是:“真是出息了啊,我的大弟子!能触发这灼目晶的终极变化,看来你是果真——连钱都不喜欢了。”

随手一搴裳,便毫不客气地就着空椅坐了下来,变言又对凤凰比划了个手势,似是想将它变回灼目晶。

不料凤凰纹丝不动,兀自啄梳着羽翎,随即顺着旷晴午的招引飞入了他掌心中,敛翼屈卧变幻回了灼目晶。

“这可是你送给我,随我心意变化的法宝。”旷晴午平平提醒了一句,语调未改畴日那看穷天下事的慵懒无味,却又仿佛于过去的眸中多点了几分青睛。

话语中递来的往事将笑意沐得愈发晏晏然,变言应兴附和道:“是是是,喜花乐晴、怒火哀雨是你的,凤凰当然也是你的,都是你的,我沾不着边。”

旷晴午面上神色当即复杂起来,变言从不记得他曾有过这样的纷沓悰绪表露,似以愠怒为主,柔软的愠怒后却是混沌的茫然与委屈。

——是啊,他不告而别,却教他一人与自己的喜怒哀乐终日为伴,不啻一面阴魂不散的镜鉴时时提醒着自己心内最不可伪装的模样……何其残忍。

离别那夜的烟水倏忽凝作一根利刺,穿透心底,痛得变言再也无力维持笑意。

他多么想揽入那不自知的脆弱,慰尽那光阴不怜的委屈。偏偏他,最没资格。

“我有一物愿以相赠。”旷晴午收拾了一番愀色,轻惜地摸索起自己的储物法宝来,“也算馈你曾经尽心教解之义。”

变言竟是不由得胁息——心底忽然蔓延开繁蔚的惴恐,条条都似乎蔓向同一处幽远,名为“恩断义绝”。

是以在旷晴午亲自起身,将那物事递于前时,变言的指尖却如受冰砭,险些将那简朴粗质的扇柄碰落在地。

迎上旷晴午微露疑惑的目光,变言这才讪讪一笑,接过陋扇的手指仍细微地颤栗着。

迟迟展开的扇面上,并无任何触目惊心的浚壑鸿沟,有的只是一双觚棱出纸面的顽石。

来路的回忆也如石棱上的光阴一般流转起来,旷晴午款款道来,如同一滴滴落下的朝露,他的叙述很平淡,简白到让人有些难以寻绎最深处的激激涟漪。

偏偏变言听明了那不擅自剖的言辞下,曾经烈烈难平的心潮。

“我想告诉你,我明白了。”旷晴午讲完画石人的故事,于是躬身一揖,夙昔的华贵宝石在这一刻仿佛敛尽了光芒,化作了璞玉,“老师。”

变言顷刻起身将他托住:“我算什么老师,随兴致行事,未尝尽心竭力。今受此扇,心中惭愧已甚。”旷晴午缓缓抬起身来,却见变言已是泪流满面。

光尘转出门外,触落了柯下一粟银屑。

一道人影也信步踱至廊上,掌中扣着一对珍奇法宝把玩消遣,年岁的风痕销不去骨节的劲利。

他面向眼前这素白的天地,兀自兴慨:“雪若知火热切,不知是否还肯独自凄冽?”

未途终于收回望雪的目光,侧目向霜叶瞥去。

“变言这孩子,生性反逆,动辄出人意料;唯与晴午相交甚笃,情谊忱切如斯,老夫都不禁为之动容。”霜叶言辞恳恳,仿佛果真多么感动,“这位使者,何不请贵主人网开一面,以成人之美呢?”

未途面不改色,唇不惊波:“变言与鸣鸷谷多有干系,不可轻放。”

手中的法宝撞出两缕欹斜的绯烟,霜叶还欲晓情动理,未途那石木般不冷不热的声音却又突峙于前:“霜管事,您也想替鸣鸷谷说话不成?”

缭缭灵烟溘然消息,霜叶缓缓放下手负在身后,滑落的袖袍掩住了指掌兀起的青筋:“岂敢,岂敢。”

——

“他们还是有心试探。”变言拾起一瓣萎悴的残蝶,鳞翼半数都吹作尘屑,“想必是先至吞日宗,听闻了关于我的消息,才寻到万承宗附近。一来是想扣住我质问,对于晶焰山的底牌到底知之几分;二来也是怕万承宗从我这里得知几分。虽凭我个人之力难以撼动晶焰山的筹谋,但终归是个芒刺在背的隐患。”

“我对他们说,你是因为鸣鸷谷的身份被扣留在万承宗的。”未途不动声色地看着变言以最轻柔的摩挲将残蝶一点一点捻成灰烬,与雪同寝。

“晶焰山那次事件,在外人眼中无论我是鸣鸷谷细作,还是晶焰山叛徒,最终都与鸣鸷谷脱不了干系;而星棋盟,尤其是万承宗,本身也与鸣鸷谷颇有渊源——盟主这口,当真是妙啊。”变言搓尽指腹上最后几许余烬,“盟主虽着我钻研蔽屹,但并未招揽任何于炼元一道有经验的修者,霜叶愈是调查,只会愈觉破绽难寻。”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未途隐有所感,沉沉问。

“引信在晴午身上。”变言指尖一紧,掐着不容残喘的余息,“我必须取得它。”

未途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你要怎么取?”

“晴午心思单纯,自幼便与货财为伴,虽然从前他一贯以钱目来标榜一切事物的价值,可我与他共处数年,却发现他并无我想象的那般独属于商人的缪巧与俗气。”回忆在言语间溅溅而过,悄悄抚弛了变言绷紧的唇角,“相比起财物,他更喜欢法宝——炼元、学习炼元、使用以及评鉴……可惜生长在晶焰山,即使以此为爱好,也注定了要用所值几何来评判优劣。是以他并不是真的吝啬惜财,只是太依赖于金钱回报与真心的认可罢了。”

未途眸底也有了些斑斓:“你似乎比他自己还了解他?”

“人总是当局者迷啊。”变言叹满旧时的灯火,“故此,引信虽在他手上,我却猜测,他十有八九不知道它的具体作用是什么。他心地善良,若知道此物一旦引发便会造成大量无辜弟子死伤,定会于心不忍。”

“你可考虑过暴露的后果?”未途眸中粼光一败,冷暗道。

“自然。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变言唇角一勾,“引信在他们手上,他们却只是安然闲坐无甚动静,想必定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引发。若是捉了我,被万承宗以夺鸣鸷谷囚徒之名找上门来,晶焰山的计划可能就要提前败露了。”

“正相反,他们为了从我这里打探到足够的相关消息,以能够及时做出应变准备,一定不会阻挠我往返万承宗。”微舒指尖,虚虚拈下空中一瓣便娟飘起的雪花,变言轻笑一声,但见一颗流火自他弹指间飞掠而出,在徂往万承宗的方向上无声消逝了。

雪泥鸿爪一般的影踪。未途不知念起哪袭光影,慰藉又萧索地微微一笑,不再作言。

——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还会再来的。”霜叶瞧了瞧神色淡戚的旷晴午,开口道,“就算真是因鸣鸷谷之故扣下变言,这位盟主也不可能不对他在吞日宗所放之词毫无芥蒂。”

旷晴午不愿思虑,只萦目屋隅的一盆耐冬灵草,黯然不语。

“不把变言捉回去么?”他有些无谓地问。

“鸣鸷谷、万承宗……变言目下身份敏感,不好动他。”霜叶也勾起灵草的一茎枝叶,于指节间抚捻了一番,“你只需谨记,保护好自己的任务。若有余力,再试着向他取师灵气法元之秘吧。”

“世叔……”旷晴午忽然眉峰一攒,有些迟豫。

霜叶见他又开始不安地虚扣自己指根上的宝戒,目眦也不禁锐利了几分:“晴午,此事绝无悔返的余地——你难道要让你爹看着你无功而归么?”

“……”旷晴午如冷银过脊,不觉惏栗,堪堪收回手落置身侧,“晴午明白。”

……

万承宗。

刺骨的潭水浸入眼睫,冰溅声砉砉作响,只招来云与雪变本加厉的沉默。

小小的羽虫藏身在少年温暖的颈后与发丛间,正自朦朦欲睡,却忽被青丝一扫,险些从中甩落出来。

万开烟掌下露出一块黝亮的卷石,浸透雪寒的棱纹死死凌轹着掌心,流漓开蛛网般的靡靡冰缕。

“少宗主。”

来路响起的声音令万开烟陡然耸身而起。

“我已经顺了你们心意,使星斜影摄取了死瞳的瞳魄,你们还要做什么!”万开烟心中烦闷已极,一道灵力直击入水底,霎时水花轩轩,霜沫漫天。

未途只从容抹开一方红幕,腾身一跃,人已在万开烟身后,眺望云崖。

“此事出于无奈,可我思来想去,心中总觉反侧难安。”未途齿间隐隐有恂栗之意,“此来希望能补救一二。”

“补救?”万开烟哂嗤一声,“我已做了一回欺瞒诱骗的真小人,如今又要我去做那杀人泣泪的伪君子吗?!”

未途不置可否,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递与万开烟面前:“请少宗主收下。”

《亡隅禁制》。

万开烟心下一空,浑身淋浪的寒气终于令他感到了一股森森憺意。

“我与星少宗主同类,我是以心为魄元的魄元体元者。”未途话音沉凝到寂昧的幽谷底,“我比谁都明白,重复摄取一个已死傀者的后果。”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他的左半胸膛早已增生得不辨原样,哪里还能寻得出心脏?

“这是……”万开烟的指尖不禁臬兀起来,执书不得,放下亦不得,“你的心脏……出了问题?”

“它失去了我的控制,吸收了我所掌握的所有魄器,我的魄元与另外七个交倾融合,八颗心脏挤挨在一起,生满了胸腔。”火苗在苍雪下孱弱地摇曳,未途又缓缓添一抔,“这就是《亡隅禁制》。”

“……”万开烟心神一恍,险些将书册打落在地,“小人……我当真是小人!”

许是荒谬过甚,万开烟反而冰冱般冷静下来:“我对你们这类修者一无所知……此书中是否有补救之法?”

未途点了点头:“若是交给星少宗主,他看完便知道该怎么做——兴许尚能阻止如我这般的祸事再现于他身。”

万开烟接过书册,却是不敢再轻信:“你我私相授受,父亲确然毫不知情?你不怕他日事败,下场更加难看?”

“既然任务已经完成,魔物已经离开星少宗主之身,此时他只是一个无辜的伤残之人,我想,帮帮他应当也无妨。”未途笑了笑,宛如一片苍白的杨叶,尚未辞柯,已染透了枯雪:“何况,实不相瞒,我已是将死之人,万念俱灰,唯有隐隐良知阴魂不散、往复折磨——只愿来日若下九泉,可以少一些生前懊悔纠缠吧。”

万开烟心底油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与悲凉。

他看着人们亲手用一道道烈火构筑成的世界,又将他们一道道焚成灰烬……不断坚固的滔天焰海下,他除了一滴泪,别无长物。

——

万开烟又自往藏书处翻江倒海地寻找了一番,果然不曾获悉关于魄元体元者的只言片语。

那本《亡隅禁制》,想来也是未途亲手所作——他若曾有前人之引,庶几也不至落得如今这般模样。

书页追逐着路过窗棂的清风,万开烟看不进去,但他肯定书中所述无虚。

曾经宁谧的时光在此刻变得无比可惮,那些已然溶化于雪的日曦仿佛一缕接一缕地开了口,喃喃喏喏只有二字:“卑鄙。”

是啊,卑鄙——以恶制恶,是最可笑的自以为是。

万开烟终于落目回案头,那里静静躺着两本书,《厚德》与《固盟之策》。他又唤出六承之方,光意莹莹地在棱角上浮漾起来。

夤夜行咻一下自他发间扑出来,抱着光意燠暖的六承之方不愿动弹。

万开烟不禁轻笑一声,将六承郑重其事地摆在了案头。

——光明本就在自己手中,何患无处可寻呢?

——

万承宗郊林。

“抱歉,折壑。我已竭尽所能,关于姨母的往事却好若碎屑零星……我无从着手,也寻不到任何载录。”万开烟将自己整理的消息并一本书册一同递与了星折壑。

“无妨。此事我原不怀半分奢望,少盟主如此毕竭心力,折壑已是感激不尽。”星折壑神色端肃地道过谢意,落目书册不禁奇问,“这是……?”

“此事……说来话长,只是托你将它转交星斜影。若有机会,可否替我向他道一声歉?”万开烟眼眉之间隐有愧怍之意,他自知无法再取得星斜影的信任,若是自己亲手所予,他大抵只会背地里将此书付之一炬吧。

星折壑心下若有灵通一闪,试探着问道:“少宗主他很需要这本书?”

万开烟点了点头:“这或许是唯一的补救之法了……折壑,请你一定要让他收下。”

“不过,少盟主为何不亲手送交呢?”星折壑仍是耐不住不解。

万开烟笑笑:“我将要去游视盟中各宗,即刻启程,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实在分身乏术,不得已只好托付他人。”

星折壑这才微躬身接过二物,信誓旦旦道:“少盟主放心,必不负所托。”

……

肃秋宗,锁天峰,链脉寝舍。

银白的光华奕赫而起,忽又碎溅而灭。

“……”星折壑狠狠喘息几口,随即又攥拳一砸桌案,纸笺纷飞,散落不愿整饬。

自从尝草会于鸣鸷谷外解了颈后的封印,星折壑便隐隐有感,其中内容绝非仅存一段记忆那般简单;只是彼时身在鸣鸷谷,休祲难测,他不敢稍有触碰另一段传承,生怕为阵魔以他所捉摸不透的诡谲手段所窃取。

逃离鸣鸷谷,回到肃秋宗后,他才极为小心地解开这段传承,一涓一滴将其中内容吸取殆尽。

那是他母亲的毕生所学——星术与阵术。

只是他母亲所修的侧重非常单一,也极为精深——故此,她将此统名为“记忆之术”。

星折壑继承了她天资绝佳的星术术运,随着传承的解封而解封,便也毫无负担地纳尽了那湖海般磅礴的术灵。

然而技巧却并非能够一传即得的。

物事的记忆能力本就比生灵薄弱得多,加之万开烟提供的线索的确多为细枝末节,星折壑竭尽全力也难以深掘出什么有用的事影。

——只有一句最刺目的话,似是万极掠曾经亲手所书:[三九二八年,九延暗通星氏追杀万凌波。]

那是……十七年前。

星折壑恰是十七岁。

俄顷有人排闼而入:“出什么事了?”

星折壑宛首乜向门口的星断澜,眸眦的怨恼与恨戾未及退净:“我不是说过不要随随便便推门进来吗?!”

“……抱歉。”昂昂八羽修者,此刻却赧然如稚子,连忙退身欲闭房门。

“星断澜。”少年却又将他叫住,仿佛自己真的是主,对方也信然是仆一般。

房门辗转作响的声音瞬间遏止。

“你知道我爹是谁么?”

星断澜不知他何故问起此事,只是诚实地有问必答:“不知。”

星折壑难免错愕:“怎么可能!你游历天下这么多年,便是风言风语也该听过不少,难道连些许猜测都没有么?!”

“我与你娘素无交集,唯一一次共事……也是最后一次,怎会随意探听她隐秘?”星断澜无奈道,“事后我也想寻你父亲,可是我根本探闻不到任何消息,或许唯一知道你娘生前心悦之人的,只有她的亲人,然而……莫说万承宗对此事讳莫如深,以我彼时的身份与恶名,根本不可能在星棋盟抛头露面。所以,抱歉,折壑,我无能为力。”

星折壑目光涣散,不知是否听进了他的言辞。

星断澜于心不忍,还试图搜肠刮肚地补充些什么,却已经被星折壑连人带门赶出去了。

他背靠着房门,垂着眸深深地喘息,仿佛整个幽森可怖的世界都正漭漭向门上压来。

桂叶楼宴毕那夜,星折壑亦曾按捺不住对星断澜使用记忆之术。只是他堪堪入门,不敢在这位八羽修者眼皮下太过放肆,故而他也未看到什么完整的始末。

唯有……汹涌的冰浪,伴着席卷天地的漠漠寒雾,一声声琴音如利刃、如片片激荡的金鳞,它绞碎着雾,雾也绞杀着其中的一切。

星折壑骇得抽回意识时,画面的尽头传来一声属于女子的痛苦嘶吼。

撕心裂肺。这是星折壑自己的身体所产生的感受。

他慢慢直起身,跌跌撞撞走到案前。

他已经不再需要那些犹疑不定的消息——而是死死钳住了那一本《亡隅禁制》,渐渐笑得不可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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