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这是第几次陷入梦魇中惊醒,高竞惊慌失措的张望着门窗的方向。
似乎这一切才刚开始,又似乎已经过了一个漫长的纪元。
屋内没有灯,不敢有亮光,连表盘的荧光都可能被当作一头幼兽的眼睛,从而招致饥饿异兽的追杀。
透过糊着破烂报纸的窗户,微亮的天空跃过一条身形巨大,皮肤乌青发紫的巨型秃斑乌鸦,原本该是尾部羽毛的地方,却突兀的长着蜥蜴一般的尾巴。
尾巴尖端的倒刺勾着一头模样同样丑陋的变异猫型动物,因为倒刺的深入撕裂,小兽的内脏已经脱出大半,在空中滴答着鲜血摇摆着。巨型乌鸦大张着嘴,发出尖锐的叫声,仿佛嘲笑一般。
躲在破瓦房内的高竞捂住自己的口鼻,死死瞪大眼睛,从指缝中无声而惊恐的大口呼吸。
从那一晚的聚餐醉酒后,一觉醒来便发现周遭的环境变了,变得熟悉又异常陌生。
到处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建筑倒塌的灰尘,逃窜的人群,以及被追逐的尖叫。
待到天色黑透了,高竞屏着气,轻手轻脚的抱开堵在瓦房入口的泥沙袋,从入口的地方爬了出去。
说是瓦房,也不尽然。这瓦房已经坍塌了一半,与旁边的废墟融为一体,中间的横梁顶住了小部分的人字房顶,直接架在了地上,门是彻底的没有了,却留住了一扇小窗户和一个狗洞大小的口子还能出入,作为休息的地方,倒也安全。
高竞爬出瓦房,把破小的背包背在胸前,紧了紧背带,宝贝的拍了拍背包,被扬起的灰尘呛到也不敢把喷嚏打出声音,只能胀红了脸又憋回去。
这几个月来,自己已经把附近能搜索的地方都搜过了,背包里仅存的食物是几块压碎的雪饼,看来这地方是不能再待了。高竞回头看了看破瓦房,犹豫再三,咬了牙摸黑轻声前进。
长期昼伏夜出,高竞也已经适应了在黑夜中能模糊视物,小心翼翼的避开可能会发出声响的碎石块,却也不敢离废墟太远,声音容易暴露自己,但也能保护自己听到动静。
摸黑走出不到五十米,高竞注意到前面拐弯处有个身影,两脚站立的,像是人形的生物。高竞不敢确认那是不是活人,抱紧胸前的背包,藏在断墙背后,露出半张脸仔细观察对方。
对面的人形生物站在原地,抬起头似乎在张望,望了一会儿垂下头,往前踉跄的走了两步,贴在墙边好像在休息。
高竞分辨着,这动作不像是怪物,就又探出头去瞧了一会儿,见对方依然靠着墙,胸口似乎还在微微起伏,像是在喘息。高竞终于决定走过去看看,一个人求生了好几个月,这时候若能有个同伴那简直是万幸。
走了寥寥十来步,对面的人形生物就好像听到脚步一般,依然靠在墙边,却伸直了脖子,似乎在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高竞咬了咬牙,慎重的放轻了脚步,从路边操起一块残砖,弯了身子更为谨慎的靠近那人形生物。
“我还活着。”人形生物压低声音说了话,“有吃的吗?”
那人形生物说了话,高竞的眼睛一亮,活的!同伴!
“有的!”高竞压抑着音量说着,快速绕开断废墟边缘迎了过去,多好啊!多好!终于不是自己一个人了!原来还有同伴!
对面的人似乎因为快虚脱没有再说话,当高竞小心挪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这个人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高竞终于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人形生物的身边,看清了对方。
是个长头发的姑娘,脸部太脏,看不出年纪,身高看着仅十来岁的样子,但这胸前的涨势出奇的好。
“给你,快吃!”高竞欣喜的掏出几碎成渣的雪饼,激动的撕开雪饼的包装纸,递到对方嘴边。
姑娘没有多说,双手抢过雪饼,一顿狼吞虎咽,眼睛却始终警惕的盯着高竞没有移开。
压碎的雪饼不会再发出声音,姑娘仰头张大嘴接住包装袋里剩下的雪饼渣,意犹未尽的看着高竞:“你也是活人?”
“是啊是啊!”好几个月没听过人声的高竞,激动的差点没叫出来,“我是啊,我叫高竞,你呢?你从哪儿来?”
“你怎么活下来的?”姑娘并没有回答高竞的问题,只自顾自的问了高竞,眼神丝毫未松懈的盯着高竞的一举一动,身体略略后弓,随时准备掉头就跑。
高竞被噎住了,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不能说这几个月来,做了多少违背自己良心的事,不,也许,这时候已经不能用良心来衡量生存的标准了。
“你要去哪儿?”高竞拉好背包的拉链,搓了搓满手的泥污,心中有些许不快。
姑娘又沉默了,看着地面许久,声音几不可闻:“不知道,你呢?”
看着眼前这个憔悴至极的姑娘,高竞不由感叹一声人生的操蛋,想当初自己才二十出头时,那叫一个放浪不羁。
“你需要休息,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咱俩……再作打算。”咬咬牙,高竞决定将自己的藏身之所告诉姑娘,都这时候了,多一个人多一丝希望。
姑娘听闻更加警惕的盯着高竞,眼神中尽是不信任:“我凭什么相信你?”
高竞又被噎住了,梗着脖子的给了姑娘一个白眼,左右看了看环境,轻轻的挪动起来:“这个环境下,我还能卖了你?”这人该不会是个傻子吧,难道要在这一片残垣中等下一个天亮?然后天亮了就被怪物们围观?想着心里更是生气,为数不多的食物都给她分了一个,这人怎么这样不知好歹,“随便你吧!”
眼见着高竞弓着背,摸着残垣断壁逐渐走远,姑娘用力抿了抿嘴,也跟着小心翼翼的摸墙前进,跟着高竞朝破瓦房的方向前进:“我叫裴筠。”
走在前头的高竞脚步一滞,略微侧头看了一眼裴筠,以表示自己听见了,眼睛却狐疑的转了几圈,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