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流光溢彩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们的世界安静且璀璨。
项海狠狠收紧手臂,连呼吸也顾不上。
生命中有许多遗憾,却正是这些遗憾把你带到我身边。所以,我的世界又再次明亮起来。
很快的,身后的车流重新涌动起来,越来越多好奇的目光在朝这边看。
他这才把邢岳松开,又后知后觉地感到脸热,赶紧拉着他退到一旁的人行道,把自己的双肩包拿过来背上。
“怎么这么高兴?”邢岳还有些意犹未尽。
项海低头整理着背包带,表情认真,可还是能看得出他很开心,像偷偷考了个第一,又绷着不肯说的小学生。
其实邢岳也特别开心,说不清原因。就从项海奔向他的那一刻起,这种心情就没办法回落。
不过担心会让项海觉得有压力,眼下他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哪有...”项海在脑门上抹了一把,“还挺热的。”
邢岳乐了,“肯定热啊,你看这街上还有比咱俩穿的多的么?”
项海就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塞进背包里,“你不热么?”
“我也挺热的。”邢岳说着也脱下自己的大衣,搭在手臂上。
这个季节,京城的树叶都还是绿的,像一个月前的东江。夜风是惬意的,还带着些水气,就像那个时候站在东江的岸边。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站住就会挡路,两个人只好随着溜达。
“你饿不饿?”邢岳边走边问。
“饿。
“想吃啥?”
“想吃...火锅。”项海回答。
“太好了,我也想吃火锅。”邢岳笑起来,“我记得这附近有一家火锅挺好吃的,不知道还在不在。我找找。”
说完就掏出手机开始搜。
项海把他的大衣拿过来,替他抱着。
在屏幕上划拉了一阵,邢岳很开心的抬起头,却发现项海正直愣愣地盯着他看,就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咋了?我脸上粘东西了?”
“...没有。”项海挪开视线,看向别处。
这时候,邢岳忽然想起胡广宇说的,项海谢绝他晚上一起吃饭的理由,就问,“对了小海,晚上你有啥安排么?”
“没什么安排。”项海挠了挠脑门,又看向他的手机,“找到了么?”
“哦,找到了,还在呢。离这也不远,走路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那走吧。”项海拉着他的胳膊加快了脚步。
-
这会儿正是饭时,火锅店门口坐满了等位置的食客。嗑着瓜子喝着水,等着服务员翻自己的牌子。
邢岳也领了个号,被告知前面还有12桌,然后就和项海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嗑瓜子。
火锅店规模不小,红红火火的,不断有人摸着肚皮走出来,同时服务员又不停地把新一拨客人带进去。
“咋这么多人呢?”邢岳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自言自语,“以前上学的时候,这店只有一层,也没这么多人排队。”
服务员又喊了个号,旁边的几个人开开心心地举着手里的号过去了。
邢岳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纸片,还有5桌。
自打坐下项海就很安静,也不嗑瓜子,只是低着头看手机。手指慢慢在屏幕上滑动着,感觉很投入。
邢岳实在无聊,瓜子也嗑不动了,就转过头问他,“你看啥呢?”
项海这才抬起眼,“哦,没啥...就随便看看。”说着就摁灭了手机,揣进兜里。
“排到哪儿了?”
“快了。”邢岳又看了眼手里的号,“我都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以前上学的时候你经常来么?”
“没有,就来过两次。”
“是给同学过生日么?”
邢岳一挑眉,“你咋知道的?”
项海笑着捏起几粒瓜子。
邢岳一琢磨就明白了,“是老胡告诉你的吧?”
“他还跟你说啥了?”
“你紧张什么呀?”项海把几片瓜子皮搁在手心里,眯起眼睛看他。
“开玩笑,谁紧张了?”邢岳很是无所谓地“嗤”了一声,重新抓起一把瓜子,在手里来回捏了半天,又问,“他到底跟你说啥了?”
项海把瓜子皮扔进一边的垃圾桶,两只手不急不慢地拍着,“也没说啥。”
“就说你心里有一座珠穆朗玛。”
“......”
邢岳陷入了沉思。
-
终于等来了位置,两个人才把屁股坐稳就麻利地点好了菜。
锃亮的铜锅像一座小火山,里头通红的炭火烤着,外面清亮的汤汁“嗞嗞”地响。两个人眼巴巴地等待汤水沸腾。
“对了,哥,咱们晚上住哪?”项海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下午我已经订好酒店了。”邢岳凝神盯着铜锅边缘泛起的气泡,跟着又抬起眼,补了一句,“标准间。”
可说完了他又想掐自己大腿。干嘛莫名其妙地提这个,项海又没问...
好在项海只是“哦”了一声,没说别的。
“对了,老胡那边儿,要不明天咱们再过来一趟吧。”邢岳小心地问,“来都来了,就多跟他聊聊。他那人...还挺有意思的。”
项海却摇了摇头,“不用了,哥。我们今天聊的挺多的,也挺好的,对我帮助很大。”
“我还加了他的微信,他说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找他。”
邢岳就点了点头,继续盯着锅。
锅底终于沸腾了,剧烈地冒着泡儿,又迅速被鲜嫩的肉片压下去,很快又再度裹着变了颜色的肉卷儿翻滚起来。
两个人开始闷头吃肉,觉得无比满足。
吃下第一波,他们的速度才慢下来,并且有空开始闲聊。
“哥,我觉得老胡人挺好的。”
“嗯。”
“他是我亲眼见过的第一个博士。”
“怎么听着像说大熊猫似的。”邢岳乐了,“那你对此有啥感想?”
项海也笑了,“就,跟普通人也没啥区别。”
“本来就是普通人么。”邢岳看着他笑起来。
想了想,项海又说,“其实方乔人也挺好的,可跟老胡一点儿都不一样。”
“肯定不一样啊,一个学霸一个学渣。”
“人老乔也不算学渣吧。”
“分跟谁比。”邢岳把一撮青菜扔进锅里煮,“跟老胡比他就是妥妥的学渣。”
“而且吧,人老胡是理性生物,他是...是不明生物。”
项海直接笑得后仰,“哥,不带你这么埋汰人老乔的。”
“我没埋汰他,是他自己承认的。”邢岳乐呵呵地把煮熟的青菜捞进项海的碗里。
“他亲口说的,‘我就是个迷,所以每个真爱都读不懂我。他们还怀疑我可能不是地球人。’”
“啧,我觉得有机会应该让老胡去研究研究老乔的心理,没准博士后就预定了。”
项海才夹起来的青菜又掉回碗里,笑得脸疼。
“不过,哥,这么天差地别的两个人,都是你的哥们儿,也是挺神奇的。”
“是噢。”邢岳也是头一回注意到这个问题,于是就很认真地总结了一下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兼容性比较高吧。”
他今天很开心,所以话也格外多。因为看到项海似乎已经从那片阴霾中走了出来,又回到了以前爱说爱笑的样子。
就像老胡说的,他在和他的心结共生。
他还是自己那个坚强、勇敢又帅气的男朋友。
-
因为吃得太饱,从火锅店出来,他们决定必须一路走回酒店。
慢悠悠走了一会儿,项海忽然停下来,抽了抽鼻子,“哥,我觉得好像要下雨。”
“你闻着了?”
“嗯。”项海又吸了吸鼻子,一本正经地说,“是泥土的芬芳。”
邢岳正要嘲笑他,一颗水滴就打在了睫毛上,跟着又滚落到他脸上。
“我操?”他惊讶地伸出手,抬头望天。
更多的雨点落在他脸上。
淅淅簌簌,地面很快就变了颜色。
“牛逼!”他朝项海伸出大拇指,然后快速度地穿上大衣。
这时候项海也把背包拿下来,准备掏羽绒服罩在头上。
“进来!”邢岳却撑起大衣,整个把他裹了进来,背包也挂到了自己肩上。
这场雨来得突然,路上的行人毫无防备,纷纷捂着脑袋加快了脚步。
没人留意站在原地淋雨的两个人。
项海的头被蒙在大衣里,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邢岳的气息。
这气息诱惑着他想要吻他。
正要伸出手去想要捧住他的脸,一个吻已经轻轻地落在他唇上。
他立刻踮起脚尖回应过去。
雨声越来越响,雨幕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项海把脑袋钻出来,“哥,我觉得咱们还是跑吧。”
邢岳朝前面看了一眼,蒙蒙的雨帘中有一片暖黄的光,“那边好像有个酒吧,进去坐会儿吧,等这阵雨过去再走。”
“行。”
于是项海就跟着他朝那个亮着灯的门口跑了过去。
绕过暖黄的灯箱就是酒吧的正门。钻进去,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叫人浑身一松。
屋里的人不算多,昏黄的灯光下,三三两两地散坐着。
复古的沙发,略显斑驳的木地板,长号和钢琴的合奏,整个空间充斥着旖旎老旧的调调。
“这是走怀旧路线啊。”两个人挑了个位置坐下,邢岳脱下大衣,抖了抖上面的水珠,搭在一旁的沙发上。
“还是英文歌。”
虽然不是奔着听歌的目的来的,不过这种慵懒的氛围倒是很快就让人跟着放松下来。
项海主动提议,“哥,咱们喝杯啤酒吧。”
“行啊。”邢岳当然乐意。
啤酒送过来,两人各端起一杯,轻轻碰在一起,又相视一笑。
“干杯。”
项海的酒杯刚挨在嘴边,又被邢岳拉住,“你可别真的干了啊。”
“我知道。”项海笑了笑,只喝下一口。
邢岳端着啤酒靠在沙发里,一边小口抿着,一边闲闲地四处看。
这种久违的悠闲就像啤酒的泡沫,轻飘飘的,微醺却不会醉人。
酒吧里的人大多喜欢昏暗的位置,远远地只剩了一道轮廓。似乎在听着歌,又似乎没有在听。
这时候,萨克斯的节奏响起,跟着,轻快的提琴和不急不慢的鼓声和进来。
“you\'rejusttoogoodtobetrue.”
“can\'ttakemyeyesoffyou.”
一个带着年代感的浑厚悠扬的男声唱起了这首歌。
这歌项海也听过,但并没有多深的印象。里面的歌词半生半熟,但这会儿却听得格外清楚。
跟着音乐,他看向还在侧着头打量着酒吧装饰风格的邢岳。
“you\'dbelikeheaventotouch.”
“iwannaholdyousomuch.”
邢岳又喝下一小口啤酒,喉结上下滚动着,嘴唇上沾了一点泡沫,被他伸出舌尖舔掉。
朦胧的光线虚化了他侧脸利落的轮廓。
“pardonthewaythatistare.”
“there\'snothingelsetocompare.”
歌声还在继续,邢岳的目光又转向了另一边。忽然发现项海在看着他,就立刻弯起眼角,“看啥呢?”
项海就重新端起酒杯,朝他举了举。
这时,伴奏声徒然加快,男人的音量也高亢起来,像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iloveyou,baby.”
“andifit\'squitealright.”
“ineedyou,baby.”
“towarmalonelynight.”
邢岳又看向别处,闲闲的,淡淡的,眼尾乖顺地垂着,手指轻轻敲着沙发的扶手,完美地契合着节奏。
项海却一直看着他。看着他放松地窝在沙发里。
不是那个动不动就浑身是伤的刑警队长,也不是那个小心翼翼地爱着他的男朋友。
他就是他自己。那个挺拔、帅气,如火焰般热烈的邢岳。
“you\'rejusttoogoodtobetrue.”
“can\'ttakemyeyesoffyou.”
歌曲进入尾声,男声又渐渐舒缓,像是他刚才热切的宣告已经获得了回应。
“letmeloveyou.”
“letmelove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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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了,两个人又回到空荡荡的街上。
邢岳看着手机地图,“再往前走十五分钟吧,就能到酒店了。”
说完揣起手机,点了一根烟,“走吧,回去休息吧,都十一点多了。”
项海“嗯”了一声,却指着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说,“哥,你等我一下,我过去买包烟。”
邢岳就把自己的烟递过来,“甭去了,抽我的。”
“没事儿,我很快回来,你等我。”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跑了。
邢岳就继续站在原地抽着烟。
烟雾像浸了水汽,安静地缠绕在他身边。
很快,项海就回来了,双手插着兜。
“买了么?”
“买了。”
“那走吧。”邢岳把剩下的半截烟摁灭,扔进路边的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