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哥,咱能换个台么?”项海实在受不了了。那个声称电话被打爆,分分钟售罄的限量版大礼包,二十分钟过去了,还没抢完。
而且他发现邢岳也没在看,目光只是放在上面,根本没有焦点。
邢岳把遥控器递给他。
项海接过去换了个台,顿时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这时候邢岳像是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我打个电话。”
等了一会儿,电话被接通,“周勋,那个刘强你们审了么?”
项海把电视关了。
“不是,我发现你们现在挺体贴啊,要不要给他供起来啊?”
邢岳左手抓着电话,右手摆弄着打火机,斜靠在沙发上,显得有些不耐烦。
“操,我亲手揍的,伤成啥样我会没数?”
项海在一旁就盯着那打火机在邢岳的指尖打转,时而停下来蹿出一簇火苗,然后灭掉,再转。
“他就是装的。这人滑得很,我建议你赶紧审,他背后的事儿还多着呢!”
电话那头周勋说了什么听不清,可邢岳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沙发桌上有一小盒薄荷糖,里面还剩了两颗。项海把糖倒进嘴里,盖子扣好,找准时机,轻轻递到邢岳手边。
“不单是涉枪的事儿,”邢岳一边讲电话,一边无意识地把薄荷糖盒子接过来,“打人的那四个傻逼就是奔着赵郎来的。刘强那天就是过去替赵郎打发他们上路的。”
项海又不着痕迹地抽走打火机。于是邢岳就开始翻来覆去转那个糖盒。
“反正你抓点儿紧吧。刘强不过是只虾,赵郎也是小角色,大鱼还在后头呢。”
“哦,不是,就是顺便问问。我找你是有别的事儿。”
邢岳一边说,一边把糖盒的盖子抠开,又按下,再抠开,啪嗒啪嗒地响。
“市里的电视台最近有过什么关于缉毒的报道么?去你那做过啥采访么?”
邢岳认真地听着,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手上的糖盒不响了。
“操,可真行!”他骂了一句,糖盒应声瘪了一块。
“哼,反正这事儿是够他妈操蛋的。回头得跟徐局唠唠,让局里跟电视台那边交涉一下。要不下次别他妈指望谁能配合他们。
“嗯,行了,就这事儿。”糖盒又转了起来。
“啧,”他忽然扭头看了项海一眼,“不懂,不知道,别问我。”
“你能不能别这么磨叽?”
“挂了!”
他没好气地把手机扔在沙发上,“这周勋,咋跟个老太太似的,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咋了?”项海转过头来问他。
“说知道你受伤了,问我,要不要过来看看你,还跟我打听你住哪。”
“那你咋说?”
邢岳也偏过脸看他,半垂着眼皮,“我咋说的,你没听见?”
“哦,说周队像老太太?”项海笑了起来,“那我拍马屁告状去。”
“你敢!”邢岳恨恨一指,却发现手里莫名其妙攥着一只薄荷糖的盒子,“这什么玩意儿?”
“哈哈哈哈!”项海瞬间笑翻了。
笑点总算来了,再晚一会儿他自己都绷不住了。
这时候邢岳也明白了,把空盒子朝桌上一扔,“有意思么?你几岁?”
项海仰面倒在沙发靠背上,只剩了出气儿,没进气儿。能看见他肩膀在狂抖,却几乎听不见笑声。
笑点可真低啊,也就一米吧。
“你啊,就是长得太着急,智商明显没跟上,和人家柯南整个反着来。”
“你就是个外表异于常人,智慧还不如小孩儿的未成年人。”
其实嘴上说了啥邢岳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项海的喉咙上。
这个角度,性感一览无余。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那么好听的声音就是从这么漂亮的喉咙里发出来的。
相互成就,又互相造就。像一件人体工学的杰出作品。
人笑得气息不稳,喉结就抖个不停。邢岳盯着看,目光也不自觉地跟着打晃。晃得他神魂颠倒。
项海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猛喘了两口气,捏了捏发酸的腮帮子,“邢哥你几岁,你见哪个正经成年人一边打电话,一边划拉破烂儿的?”
“我不正经,但我也是成年人。”邢岳的视线终于又回到项海的脸上。
“我也是成年人,而且我还正经。”项海脸上的笑意仍未散尽。
“成年人,就干点儿成年人该干的事。”
“干啥?”
“你说呢?”
一个没留神,项海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这里充满了诱惑。
体温,呼吸,心跳,欲望,漆黑的眼,唇上的伤,都属于同一个人。
这个人在诱惑着自己不断靠近,而自己根本不想抵抗。
呼吸还没来得及调匀,就再度急促起来。
属于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滚烫的,像在互相取暖。
项海的舌尖下是邢岳唇上的伤疤,那是他留给他的,破坏了嘴唇原本温润的触感,但他很喜欢。因为只有他知道这伤疤的来历,所以才格外性感。
因此他狠狠地吻着,哪怕听见邢岳疼得轻轻哼了一声,也没停。
伤疤很快会痊愈。在它消失之前,他要把它描摹下来,刻进记忆里。这样就不会忘,也忘不了。
项海的吻来势汹汹,就像急着要证明什么。
邢岳心甘情愿地配合着,一手扶在他腰间,一手撑在自己身后。
他很想就目前的形势做一个分析,可大脑有些缺氧,是供血不足的症状。
心脏扑通扑通地猛跳,格外卖力地工作着,将血液源源不断地输送到此刻最需要充血的部位。可明显不是大脑。
也是,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大脑。
项海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感觉到邢岳的身子在一点点倾斜,干脆两手朝他肩上一按,给他来了个痛快。
邢岳被那个一直追着自己啃咬的小兽撂倒了,仰面躺在沙发上。他先是一愣,跟着就心花怒放起来。
他开心死了。
见项海也愣住了,就生怕他清醒过来,赶紧揪住他胸前的“天涯海角”,把人拽到自己面前,鼻尖对着鼻尖。
“继续。”
其实他现在嘴挺疼的,伤口又回到了新鲜状态,火辣辣的。可他还挺喜欢?
和风细雨般的初吻太清淡,会忘得快。带着痛感的才够尖锐,会刻进记忆里,永远也忘不了。
哇,自己好变态啊。邢岳一边摸进项海的t恤一边这样想着。
好在项海也紧跟他的步伐,撩起了他的上衣。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项海的手停了下来,把自己从邢岳身上撑开。
“没,没事,不,不用管它。”邢岳急了,紧拽住他的衣服,想再争取一下。
电话就压在身下,一边闷响一边震动着,把刚刚预热好的气氛一点点驱散。
项海直起身子,捏着嗓子,就像怕自己的声音会被收进电话里,“还是接一下吧,一旦是要紧的事儿呢。可能是周队吧。”
“我xxx!!你xxxx!!”邢岳在心里狠狠地问候了周勋,忍着把他拉黑的冲动,无比烦躁地从身底下拽出手机。
看了眼屏幕上的号码,半温的神经瞬间就全凉了。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项海,“是我妈。”
被他这么一看,项海也莫名地紧张起来。朝后挪了挪,迅速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上衣,又把刘海抓了抓。他有种“把别人家儿子欺负了,结果人家妈妈找上门来理论”的错觉。
“接,接啊。”手机还在响着,他提醒邢岳接电话。
“哦。”邢岳这才回过神,从沙发上爬起来,坐端正,然后按下了接听键。
“妈。”
“邢岳,你忙着呢?”罗美华平直的声音传了过来。
“没,没有,没忙。”
“哦。我明天早上赶飞机,你过来送我去机场吧。”
“行啊。”邢岳这会儿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妈你要上哪去啊?”
“去北京。”
“北京?”邢岳挺意外,“去干嘛?有啥事儿么?”
“有点事。”
邢岳皱起眉,他觉得罗美华有点怪。虽然她一直都挺怪,可今天格外怪。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虽然没明说,但看老妈走得挺急,他直觉应该是麻烦事。
“不用了。”罗美华平淡地拒绝了他,“你就送我到机场就行。明天一早六点半的飞机。”
“这么早?”邢岳更觉得奇怪了,“妈,到底啥事儿啊,你就不能跟我说说?”
电话那头罗美华顿了顿,“我就是过去看一个朋友,早去早回。你不用惦记了。”
又是看个朋友?邢岳抓了抓头发,忽然觉得头疼。老妈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多朋友?
想当年自己上大学的时候,那么多年,罗美华一次北京都没去过。或许那时候,还没有这个朋友?
“行吧...那我明早四点半去接你,来得及么?”
“可以。你别睡过了。”
“嗯。”邢岳抿了下嘴唇,“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罗美华沉吟了一下,“还没定。我尽快吧。等订好机票我给你打电话。”
“行。”邢岳拿着电话,点了点头。
“那你忙吧,没别的事儿了。”
“嗯。妈再见。”邢岳挂断了电话。
见他就那么握着电话发愣,项海又凑到跟前,呼噜着他的后背,“怎么了?”
邢岳吸了吸鼻子,“我妈,说...明天一早要去北京,叫我开车送她去机场。”
“她没说啥事儿?”项海觉得这好像也不算啥问题...
邢岳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把衣服整理了一下,“我还是回去看一眼吧,要不总觉得不放心。”
“行。”项海也站了起来,准备送他。
走到门口,邢岳忽然回过头,“小海,你等会儿有啥事么?”
“没有啊。”
“那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啊?”项海被吓了一跳,“去,去你家?”
“不是,”邢岳解释着,“你在楼下等我,我上去看一眼就走,很快。”
“哦。那,行啊。”
“你别多想啊,不是,不是针对你...”邢岳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好,“是我妈她,不怎么喜欢别人去她那。对谁都是,我也一样。”
“嗐,你想什么呢邢哥。”项海笑了起来,“别瞎琢磨了。”
“你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
“嗯。”
邢岳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看着项海进了卧室。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不想一个人去罗美华那里。
不放心老妈,想回去看看。这种罗美华并不需要的关心他不愿表现得太明显。
要是在从前,他独来独往也就罢了。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身边有了项海。
守着炉火呆久了,就更不愿回去滴水成冰的地方。
他希望项海在身边,这让他感到踏实。
当他再次从那个家里走出来时,可以从容地接受自己只是个过客这件事。因为有人在等着他,他有属于自己落脚的地方。
不过,这样是不是很自私?
项海很快换好了衣服,一瘸一瘸地走了出来,“走吧。”
“小海,你要是不想去,也别勉强。我就是那么一说。”邢岳后反劲儿地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
“哎呀邢哥,你怎么也跟老太太似的。”项海笑着把他朝门口推,“赶紧的吧。我顺便也出去透透气,这几天可闷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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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罗美华家楼下,邢岳解开安全带,“小海,你在车里等我一下,最多五分钟我就下来。”
“不用着急邢哥,反正我也没事,在这坐着挺好的。你多呆会儿。”
邢岳没再说什么,打开了车门。
项海看着他刷开了单元门,然后大门在他身后关闭。
他又四下打量着这片小区。环境很好,位置也好,楼与楼之间稀疏错落,保持着最恰当的距离。
他觉得这小区真不错,很安静。但安静得叫人拘束。
还不到两分钟,单元门就开了。邢岳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朝车子这边走。
他拉开车门,同时挂断了电话。
“这么快?”这还没到五分钟呢。
“我妈没在家,电话也没人接。”邢岳拧着眉,又给杜阿姨拨了过去。
结果杜阿姨连她明天要去北京这事儿都不知道,只说罗美华告诉她这几天自己不在家,先不用过来了,等她回来再联系。
放下电话,邢岳点上一支烟,又递给项海一支,“抽烟么?”
项海接过来点着。
邢岳把两边的车窗降下来,靠在座椅靠背上,一声不响地吸着。
“等会儿你再打一次,可能人在外面,没听见。”项海安慰着他。
他能感觉到邢岳和他妈妈关系一般,可这会儿也同样能感觉到他的烦闷。
邢岳没吭声,只是默默地吐着烟雾,再看着它们顺着车窗飘出去。
好一会儿,他才说,“小海,你觉得这地方咋样?”
“这地方啊,挺不错。”项海又望向车窗外一栋栋端庄静谧的小楼,然后收回目光,“不过跟你不搭。”
邢岳笑了,“还真是,难怪我在这住不下去。”
“那你说我跟哪儿比较搭?”
“你啊...”项海叼着烟,摸了摸下巴,“我看你跟华鑫园就挺搭的。”
邢岳转过头去看他,“那你呢?”
“我啊,”项海也笑了,“我跟华鑫园也挺搭的。”
“那意思是,咱俩也挺搭呗?”邢岳的眼角弯着,伸手在项海的脸颊上轻轻刮了刮。
“不然呢?”项海歪过头,顺势在他手上蹭了蹭。
俩人继续抽着烟。香烟几乎在同时燃尽。
“邢哥,”项海捏着烟头,把手伸出车窗外,瞄着不远处一尘不染的路面,“你说,咱俩把烟头扔那路上咋样?”
这主意可太好了!
邢岳立刻来了精神,也把烟头伸出窗外。
“我数一二三,咱俩一起扔!”项海说。
“嗯,哎,等会儿!”邢岳正要做准备,发现远远的有一队保安走了过来。
“看见那些人没?”邢岳朝那一队人指了指,“等他们走近点咱再扔。”
“好嘞!那你来数一二三。”
邢岳的目光追着那几个人,等待着,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一。”
“二。”
“三!”
话音刚落,两颗猩红的点在空中划出两道长长的弧线,冒着烟,坠落在规规矩矩的路面上。
一队保安愣住,然后就朝这边指指点点,互相交头接耳。
“走。”邢岳升起车窗,扣上安全带,发动了汽车。
哈哈,痛快。
项海看着后视镜,直到那道庄严厚重的大门缓缓关闭。
“邢哥,我想去个地方。”
“去哪?”
“滨江路的别墅区。”
邢岳偏过头看他,“老区还是新区?”
“老区。”项海的两只手捏在一起,“我在那出生的,忽然想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