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老爷子和两名世界医学专家的昼夜努力下，终于在一周后，研制出了关于傅斯年体内病毒的解药。
而此时，傅斯年已经命悬一线，全靠意志力活着。
病床前，江姝婳看着他痛苦的模样，心脏揪着一般的痛。
就在她无声落泪的时候，周林隔着门板，急切地声音传进耳里。
她闻言大喜，第一时间冲过去打开门。
门外，周林两眼泪花，“少夫人，解药。”
她愣了两秒，才小心翼翼地问，“是徐老爷子他们研制出来的？”
“是的，少夫人。”
江姝婳往他身后看去，果然见那几位大人物走来。
周林激动的说，“我给陆局和江凯也打了电话。
因为这一刻太过重要。
谁都不想错过。
于是，傅斯年的房间里，站满了人。
陆超，徐老爷子，还有周杨两位教授，江凯，陆战。
偌大的房间，瞬间变得拥挤。
所有人都目不转珠地盯着傅斯年把药吃下去。
考虑到他现在吃不下东西，解药被做成了药丸的形状。
傅斯年配合地把药丸吃进去，艰难地做出吞咽动作。
虽然药丸不大，但他现在想要做出这简单的吞咽动作都显得力不从心。
“能咽下去吗？”
江姝婳眼眶泛红地紧紧盯着他。
她手心的湿濡暴露了她的害怕。
把她的紧张看在眼里，傅斯年勉强地冲她笑了一下，清瘦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安抚。
“当然。”
他忍着难受，把药丸一一咽下肚。
江姝婳松了一口气。
然而，药丸吃下去不到半个小时，傅斯年原本平静的表情蓦地抽搐了一下，胃里开始疯狂翻涌。
一直在他身边照顾的江姝婳看出他要吐，连忙把旁边的垃圾桶拿过来。
江凯和陆超也同时上前，帮着把他扶起来。
刚半坐起来的傅斯年忽然张嘴，酸臭的黑色粘液喷涌出来，甚至有一部分溅到了拿着垃圾桶的江姝婳身上。
她也不介意，只是紧张地盯着傅斯年。
傅斯年一直吐了十几分钟。
本来最近就没怎么吃过东西，胃里空空如也。
除了刚开始吐出来的黑色粘液之外，到后面都是苦水。
等他吐够了，江姝婳连忙放下垃圾桶，接过陆战递过来的水让他漱口。
吐过之后的傅斯年看起来几乎虚脱，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这是在排毒。后面估计还要再吐几次，还会拉肚子。这都是正常的，不用太担心。”
看着江姝婳收拾残局，江凯和陆战也上前帮忙，徐老爷子满意地摸摸胡子。
吃药后，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在他们预料之内的。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见江姝婳弯腰擦拭傅斯年吐在床单上的粘液，心疼地叫住她，“丫头，你去把之前我让你煮的粥端上来喂他吃点，这里让小凯他们收拾。”
胃里没东西，吐出来的都是苦胆水。
干呕难受不说，对肝胆损伤也极大。
江姝婳连忙起身就要出去。
转身太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被江凯伸手稳稳扶住。
“别急，慢慢来。解药已经吃下去了，他会好的。”
江姝婳用力点头，下楼去盛了一碗粥拿上来，手里还有两颗水果糖。
她先把一颗水果糖剥开塞到傅斯年嘴里，低声问，“嘴里还苦吗？”
之前吐到最后，她甚至看到了绿色的苦胆水。
知道他嘴里一定不好受，她下去的时候特意拿了水果糖上来。
傅斯年把水果糖在舌尖滚了两圈，用力抿两口，嘴里的苦味果然有所缓解。
握住她的手，弯唇回答，“很甜。”
江姝婳松了口气，又让他含了一会儿，拿了纸巾过来让他把糖吐出来。
这才把粥端过来喂他。
连续几天没进食。
吐过之后，傅斯年难得地感觉到了饿。
没多久，一小碗粥就见了底。
“他才刚好，别着急吃太多。过几个小时再喂一次。”
看江姝婳还要再去盛粥，徐老爷子连忙拦住她。
傅斯年虽然还觉得没饱，但知道饿得太久不能多吃，伸手拉住江姝婳温声说，“留下来陪我会儿吧。”
看他虽然虚弱，精神却肉眼可见的好了。
陆战和江凯这才放心离开。
有徐老爷子和两位教授盯着，陆超也收拾东西准备回帝都。
帝都那边离不开人，要不是傅斯年这边必须他亲自盯着，他也不能在宜城待这么长时间。
之后两天，傅斯年果真如徐老爷子说的那样，上吐下泻。
只是每次呕吐或者拉肚子之后，他的精神状态都会比之前更好。
几天后，不怎么吐了，甚至能下楼坐坐。
徐老爷子等人这次不敢掉以轻心。
又在婳苑留了半个月。
隔两天化验一次。
直到确认病毒全部消失，才各自离开。
而傅斯年虽然还很清瘦，但病毒真正消除，他的身体一天一天的康复中。
他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也像之前说的一样，每顿都尽量多吃，让自己不像之前瘦得那么吓人。
确定他身体彻底好了，江姝婳才把之前邵文宇告诉她的，关于刘欣设计让于萌萌前任婆婆去帝都找她们麻烦的事说了。
傅斯年眯起眸子，眼底掠过一抹寒凉，“先留她两天，之前我答应让玖玖亲自收拾她，我得说话算话。”
江姝婳无语，“你不要太惯着她们。”
丁点大的孩子，就惦记着要收拾人。
可别被傅斯年宠成无法无天的性子才好。
“老婆孩子就是拿来宠的。”
傅斯年把她抓过来，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轻蹭。
他不宠，会有别人来替他宠。
他怎么可能会给别人这个机会？
江姝婳被他揽进怀里，歪头靠在他肩头闭上眼，唇角微弯，感受他身上传来的正常的体温。
没多久，就传出平稳深长的呼吸。
被病毒折磨两个月，终于彻底治好。
她心里的大石头彻底放了下来，只觉得困得厉害。
得知傅斯年体内的病毒真的完全消失，虽然恢复期人难看了些，邵文宇还是亲自送柒柒和玖玖来了宜城。
看到傅斯年比以前更瘦了，柒柒和玖玖心疼得又落泪。
江姝婳见状，忙上前搂住她们柔声安慰，“爸爸只是最近太忙了。以后你们在这里，监督爸爸好好吃饭，尽快让他胖回来，好不好？”
“真的吗？”
玖玖拉着江姝婳的手，哭得直打嗝，“妈妈，爸爸不会死，对不对？”
“怎么会呢？”
江姝婳揉揉她的脑袋，声音更加温柔，“爸爸的病已经好了，当然不会死。他还要看着你们长大，陪你们做很多很多事情。”
“爸爸，你一定要好好吃饭，赶快变胖！”
柒柒从江姝婳怀里退出去，抓着傅斯年的手，眼眶红红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傅斯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弯腰想要把柒柒抱起来。
却被警觉的柒柒后退避开，一脸严肃地说，“柒柒太重了。爸爸现在身体不舒服，等你身体养好才可以抱！”
傅斯年忍不住弯唇，嗓音软柔，“好。”
同时答应了她前后两段话。
-
楼下，邵文宇，江凯，还有陆战三人没上楼打扰他们一家四口。
而是在客厅闲聊。
邵文宇看着江凯，嗓音有些沉，“之前在帝都时，你们遇到车祸的事情，还记得吧？”
江凯点头，“自然，那个司机到现在还没招吗？”
那次江姝婳也在车上，他吓得肝胆俱裂，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忘记？
而且，也没过去几天。
“什么车祸？”
陆战最近忙着白胜民和傅清阳的案子。
再加上忧心傅斯年的病情，到现在还不知道江姝婳和江凯在半个月前去帝都那次遇到过车祸。
邵文宇简单和他解释了两句当天的情况，才坐直身体看向江凯，身体微微前倾。
“前天，那个司机被人投毒，还好被及时发现送去医院洗胃，而警局那边也查到了他的家庭情况。”
江凯脸色微变，但没打断邵文宇的话。
听着他说，“这个男人和他老婆是相亲认识，没有感情基础，也没有领证。结婚不足一年，他老婆生下一个先天不足的儿子。因为需要巨额的医疗费用，是他们这个家庭承担不起的，他老婆直接跑路。在孩子两岁那年，他又发现那个孩子不是他亲生的。”
说完那个司机的家庭状况，邵文宇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明，
“昨天，司机清醒后交代了，是一个女人让他守在那个地方，告诉他你们车子的车牌号，又说了大概时间，让他把人撞死。那个女人承诺，会给他儿子治病，并且负担所有医疗费用。”
“也就是说，那个收买他的女人知道江凯和江姝婳去帝都的行程，可能还知道他们的目的。应该是熟人做的。”
陆战轻敲桌子，皱眉推测。
第一时间，他想到的是刘欣。
但最近他有让人留意刘欣，她好像没接触过什么人。
“他有没有说是什么样的女人？”
江凯若有所思地问。
莫名想到在银行时候遇到的那个女人。
当时，女人看江姝婳的眼神很古怪，充满恶意。
虽然只是一瞬，但他看得很清楚。
从小因为父亲杀人犯的身份，他和江姝婳受尽冷眼。
对含着恶意的眼神最是敏感，绝不可能看错！
而且，他和婳婳去那个银行，甚至连邵文宇都没说。
那人知道他们所坐车子的车牌号，必定是见过的。
而当时他们不认为自己会在银行耽误太久，那一片又不太好打车，就让司机等在外面，回程还坐他的车。
是那个女人的可能性很大。
但……为什么呢？
“不知道。”
邵文宇坐直身体，恼火地叹了口气，“那人是通过打车软件联系到的他，对方的号码也做过处理，查不到有用信息。”
“或许我知道。”
江凯一句话，让邵文宇和陆战同时看过来。
他看向陆战，“陆局，这件事恐怕还需要你帮忙。”
银行信息不是一般人能够调取的。
邵文宇和顾川人脉再怎么广，也毕竟属于私人，有些事情不如陆战来得方便。
陆战感兴趣的挑眉，“说说看。”
江凯就把当天在银行遇到的那个女人，以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陆战若有所思，“你是想让我调取当天银行的监控，以及那个女人办理业务的信息记录？”
“对。”
江凯没否认地点头。
即便这件事和那个女人没有关系，提前防范也没什么坏处。
毕竟，那个女人对江姝婳的恶意，也是真实存在的。
他不希望那个女人日后对婳婳动手，他还像无头苍蝇一样，什么都查不到。
“好，晚点我打电话让帝都那边申请一下。”
调取银行监控，有特定的流程要走。
陆战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江凯点头表示理解。
旁边的邵文宇也稍微松了口气。
查了这么久都没有眉目的事情，如果能从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身上找到突破口，也不错。
说完这件事，陆战又提起傅清阳的死。
“因为他的死因和之前两起命案相似，法医研究了半个月也没查出来他中的是什么毒。上周，刘淑芬就已经把人领走了，估计这段时间就要下葬。”
说起傅清阳，陆战还是满脸唏嘘。
他不喜欢傅清阳这个人，但他最后自杀的行为，很是出乎他的预料。
而且，如果没有他主动提供的资料，傅斯年现在恐怕已经见阎王了。
他更愿意相信，这个人并没有坏得彻底。
至少，他心里还是有着善念的。
“你还打算参加他的葬礼？”
邵文宇狐疑地看着陆战。
立场不同，他才不会去参加他的葬礼。
“宇舅舅，你们说的傅清阳，是我和玖玖的干爸吗？”
陆战正想说话，却忽然听到楼梯上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扭头看去，却见两小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显然听到了他们刚才的电话。
问话的，是稍显稳重的柒柒。
一时间，几人面面相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柒柒玖玖，你们怎么下来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江凯起身走过去，一左一右牵着两小只的手问。
“舅舅，你们说的，是不是干爸？”
玖玖不许他转移话题，坚持想要一个答案。
“你们会为他难过吗？”
沉默两秒，江凯在两小只的面前蹲下来，柔声问。
这算是变相肯定她们的猜测了。
两小只同时低下头去。
片刻后，玖玖面前的地面上砸下两点水迹。
没多久，柒柒那边也传来极轻的啜泣声。
虽然回国以后，干爸变了，做了很多坏事，她们对他很失望。
但那是从小看着她们长大，对她们极好的干爸。
尽管以前想过以后再也不要见他，不要原谅他。
可知道他死了，以后再也不能见到他，她们心里还是难受的厉害。
看两个小可爱泣不成声，江凯简直心疼坏了。
他伸手把两小只揽进怀里轻声安慰。
邵文宇也连忙起身过来，低声哄着。
两人哄了许久，才勉强让两个小宝贝止住哭声。
但是一整天，她们的心情都不太好。
送走江凯等人，江姝婳拉着柒柒和玖玖问她们为什么不高兴。
玖玖抽了抽鼻子，又有点想哭。
但是她很勇敢地忍住了，“妈妈，干爸死了，对不对？”
江姝婳愣住。
半晌，才缓缓点头。
她不想骗两个小宝贝。
她们已经五岁了，能理解死亡意味着什么。
再次从妈妈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两小只再次红了眼眶。
江姝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把两人牢牢抱在怀里，给她们温暖和抚慰。
-
次日，
江姝婳收到一个快递。
拆开后，里面是傅清阳写的亲笔信，以及一叠照片。
信是写给她和两小只的。
照片也是她和两个孩子的。
这些照片，都是他们在国外那些年拍的。
除了之前被刘淑芬曝光出去的那些，还有很多其它的。
有一部分，江姝婳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傅清阳什么时候偷拍的。
厚厚一本相册，对她和两个小宝贝来说，是满满的回忆。
甚至，还有几张是江姝婳年少时的照片。
手指轻触照片上满是胶原蛋白的清涩脸庞，江姝婳眼底有淡淡地怀念。
那个时候，她是傅家的仇人，被所有人孤立，排斥，只有她和江凯相依为命。
柒柒和玖玖对她的那些照片感兴趣，她干脆把相册丢给两小只去翻看。
自己则拆开了那封信。
相处这么多年，傅清阳的字体她还是认识的。
“婳婳，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你一定对我很失望吧？
一开始注意到你，只是因为傅斯年恨你，才想要对你好。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心丢到了你身上，再也找不回来。
无论你是不是相信，我都要告诉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从没有想过要利用你什么……”
他的信写得很长。
满满两页，几乎有一大半都是在向她表白。
除了这些之外，他还把自己名下财产的一部分留给了双胞胎。
出于对逝者的尊重，她没有跳过任何一段的把信读完。
两小只已经失去了对相册的兴趣，跑回来陪着她一起看信。
只是文化水平有限，认识的字也不多。
见她沉默地重新把信折叠起来塞回信封，柒柒和玖玖同时问她信里的内容。
“干爸说，他是真的把你们当做亲生女儿来疼。哪怕他后面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也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们。”
江姝婳温柔地把她们有点乱的头发整理一下，告诉她们信封里关于她们的部分。
这是傅清阳写给她们母女三人的信。
两个孩子有权利知道她们的干爸留给她们的遗言。
听江姝婳说完，两人好半天都没说话。
许久之后，玖玖才再次开口。
声音不如平时那样明快，显得闷闷不乐，“妈妈，我和姐姐可不可以去给干爸烧纸？”
干爸没有结婚，没有自己的小孩。
给他烧纸的事情，就让她们两个来。
江姝婳点头同意，“可以。”
大人的恩怨和小孩子无关。
她甚至很开心她们不曾放弃这份感情。
“爸爸会不会生气？”
柒柒又问。
江姝婳想了两秒，才开口，“不如你们自己去问问爸爸的意见？”
两小只纠结地皱起眉毛。
看着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做出同样的表情，江姝婳心里的那一丝感慨就这样被驱散，忍不住笑了一声，“怎么，害怕爸爸会生气吗？”
“妈妈，你陪我们去跟爸爸说吧。”
玖玖撒娇地抱着妈妈手臂。
她怕爸爸会不高兴。
尤其爸爸现在大病刚好，她们不想把爸爸气死。
江姝婳宠溺地点一下她小巧的鼻尖，同意下来。
母女三人上楼去傅斯年房间，他正靠坐在床头，膝盖上放着电脑，不知道在忙什么。
见她们上来，傅斯年偏头朝这边看一眼，温着嗓音说了句，“稍等一下。”
他快速保存文档，关闭，才看着三人问，“怎么这样的表情？你们想说什么？”
两小只看他的眼神太明显，让他想要装瞎都不行。
听到他问，柒柒和玖玖才走到他床前。
玖玖正想开口，被柒柒拉了一把袖子。
就听柒柒声音软软地问，“爸爸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好多了，我想要不了几天就能恢复。”
对于女儿的关心，傅斯年很是受用，也不忍心让她们担心。
却没想到，他刚说完，两小只同时松了口气。
既然病情好了这么多，那应该不会被气死吧。
当即由逻辑和表达能力相对较强的柒柒大概说了她们知道傅清阳死了，想要最后送他一程的想法。
柒柒说得忐忑，边说还边观察傅斯年的表情。
最后，很严肃地问，“爸爸，你会生气吗？”
却见傅斯年非但没生气，反而笑着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柒柒和玖玖认真盯着傅斯年看。
确定他没有生气，立刻笑起来。
她们的爸爸果然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他这样好说话，让两小只想好哄他的那些话，直接全部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