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平能够建立这么大的一个组织,应该不会没有识人之能,不会让一个嘴巴比他雾影楼女招待衣带还松的人知晓情况。 除非是他故意让他知道的。 那或许赫连平,或者说他背后的那人并不想杀死宇文轻衣。 宇文轻衣脸上的青气终于消失了,她皱着眉头说:“我可不认识那个赫连平。”
赫连平是良家女子的噩梦,正经人家的姑娘谁也不想见到他,认识他,甚至连听到他的名字都觉得可怕和恶心。 宇文轻衣一生中说过无数次谎,但是她从来不对自己人撒谎。 燕海平看着符游,眼神锐利得好似刀子。 如果这其中有人说谎,燕海平觉得最可能说谎的就是这个胆小而猥琐的家伙。 吴珂依旧严肃的盯着洞口,用了一辈子的剑,他的感知比其他人要敏锐得多。 符游举起手发誓,“我说的句句是实,但有半句假话,教我不得好死。”
宇文轻衣捂着嘴笑了起来,“江湖中人不知道有几个人能够得享天年,男人的誓言我听得最多,可是没一个作数的。”
符游差点哭了起来,偏偏他无法证明,除非是赫连平亲自过来作证。 宇文轻衣手里突然多了一个盒子,盒子平平无奇,但是符游却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因为那个盒子就是他的。 符游脸色苍白。 虽然他能够对宇文轻衣用毒,可是他自己却没多大解毒的本事,中了毒就必须得要解药,不然必死无疑。 “你见过赫连平?”
符游连连摇头,“那人自称来自雾影楼,让我把消息散布出去,就给我一千两黄金。”
宇文轻衣连连咋舌,“没想到我的命这样值钱,赫连平固然是江湖中人,但是他同样是一个商人,他怎么会做赔本的买卖。你凭什么相信那人会给你这么多黄金?”
符游从脖子下掏出了一个黄灿灿的东西,一颗镂空的黄金球,球上有一只设计精巧的凤凰。 能够拿出这样一件信物的人自然不会是个穷人,也不会是个吝啬鬼。 燕海平看到了黄金凤凰镂空球“咦”了一声,“这样精巧的工艺,民间少有。”
“民间当然少有,因为那本来是皇家贵族的物件。”
声音沙哑,宛如大风吹响了破螺。 山洞里多了一个人。 “金先生?敢只身到这里来,想必你有重要的依仗,这个依仗让你有信心全身而退吧。”
燕海平看了看来自太行山的金先生。 他依旧戴着斗笠,衣衫宽大,遮住了他的手,隔着衣服,很难有人知道他藏着的手里有何玄机。或许他只是简单的垂手而立,又或者他手中早已经扣着银梭蓄势待发了。 吴珂没有冒险。手里的剑握得很紧。 金先生突然出手,一枚银梭好似灵蛇一般一触即回。符游额头冒出了一股血箭,倒在地上,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 “我们说话,我不希望无关之人听到。”
金先生的声音依旧沙哑。 “这里有一份邀请,来自京城的邀请函。”
金先生手里多了三个信封,信封用金漆封边,还用金线描了边,上面写的字也金光闪闪。 这份华贵确实不像寻常人。 但是三个人都没有要接受的意思。 燕海平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只要接了这个邀请函,就必须答应吧。”
金先生桀桀怪笑了起来,“其实,不管你们接不接,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同的是答应了,有大富贵,大到让你们几辈子都花不尽,大到可以包下雾影楼三个月。不答应那就只好留在这里了,好在这里风景不错。”
吴珂慢慢拔出了鬼雨,剑身明亮,映出了他坚毅的脸庞和镇定的眼睛。 银梭金镖,攻击的距离很远,要对付这种角色只能险中求胜。 燕海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来自京畿的邀请函,是不是就代表了朝廷。 难道朝廷打算对江湖人物动手了? 就不怕激起江湖人物联合反抗吗? 还是他们打算分化江湖人物,各个击破? “金先生什么时候投靠了朝廷?”
燕海平知道但凡有点本事的人多少会有些高傲,这份高傲会让他们对金钱、美色的抵抗力比常人更强一些。 能让金先生失去抵抗,这个价码肯定不低。 “不能说投靠,犬子正好在户部当值。鬼剑客剑法固然好,但是未必能赢下我手中的银梭,就算赢了我,外面还有其他人。一柄剑再厉害也杀不尽天下所有人吧。”
吴珂看了看鬼雨,说:“不是不能,是不想。”
金先生一愣,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他见过狂妄的,可是没有见过吴珂这么狂妄的。 居然敢说自己能杀尽天下人。 宇文轻衣摇头道:“看来这十年你没怎么在江湖上走动啊,很多人都忘记你了。”
宇文轻衣对吴珂的记忆可是从来没有褪过色。 刚开始听顾清随说吴珂一人杀光了二龙山所有的强盗,连给二龙山做饭的厨子也没放过时,她还觉得吴珂杀伐果决。后来她跟吴珂两人去江南巨富家里为三百多户失地农户讨要说法的时候,吴珂杀光了巨富全家三百多口时,她才觉得吴珂有时候的做法有些过头了。 她还听说过吴珂刺杀匈奴王时,连匈奴王身边的侍女也没有放过,在深入隐龙窟斩杀地龙王的时候杀光了隐龙窟中所有的人,甚至还包括被地龙王抓来的人。 让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在悬空寺中追杀百花和尚那次,悬空寺一千多口人,无一活口,鲜血滴下,半个山崖都是红色的。 顾清随说吴珂杀心重,但他也说杀心越重说明他越纯粹。 十年不见,吴珂变了。 他的杀心没有以前那么重了,人也越复杂了。 “他们会记起来的。金先生,山洞狭小,你的银梭不方便施展,我们出去吧。”
在人群中金先生偷袭的那一击角度刁钻,力量浑厚,是个不错的对手。 而且更重要的是,吴珂不想误伤到燕海平苦心酿制的这么多陈酿。 酿酒不难,难得是放上十年。 尤其是燕海平还是这么一个好酒之人。 太阳终于冲开了云层的遮掩,露出了半个脸。阳光从云层穿过,洒在山崖上,给山崖镀了一层金,仿佛一座金山拔地而起。 山崖下,许多人乱哄哄的赶来,群鸟惊起,成群结队的飞上了半空,两条人影从山洞里冲了出来,银梭连着锁链映着金光,在半空画了一片霞光,阳光被割碎,又再次被组装,好似阳光照在碧波上生成的千万条金鲤。 那一刻,银梭变成了金梭。 只有那把剑,依然青碧深湛,就连阳光也奈何不得。 金光万道,炫得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只有当人眯起了眼睛才能看到千万道金光中隐藏着的那一抹青光。 金光一闪即逝,太阳被云层再次遮挡。 金先生和吴珂双双落地。 鬼雨低垂,一抹殷红顺着剑身慢慢滑落,滴落在地。 金先生身子一晃,重重的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