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谢谢你修川老爷。”俊嗣放开嘉木,用力的给修川茂禾磕头。
“不必言谢,浅原先生为我修川家耕种了那么多田地,辛苦了这么多年。是应该的。”
“嘉木,还不快谢谢修川老爷的大恩。”俊嗣用手拽动嘉木的衣角。
“嘉木君。”修川茂禾看着嘉木愣在那里的表情,“和我你父亲乃是旧相识,十余年前你
祖父死后,浅原家族受到阴阳寮排挤,被迫出了阴阳寮,又被收回了府衙,我不忍心看你们
族人孤苦,恰好在北方的四国岛有我修川家的良田百亩,我便授予浅原先生耕种,每年只是
略收些税负。”
“是的嘉木,我们受到修川老爷的大恩,做牛做马也无法偿还。”
“都是小事,多年来你为修川家照看田地,辛苦了。”
“哪里辛苦。”浅原俊嗣抬起身子,看着仍愣在那里的嘉木,“在四国,有我耕种的两天
百亩,我们的族人都在那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以吃饱,可以穿暖。你虽然并非嫡出,
但是我们却可以接纳你,你的弟弟妹妹们听到你的存在一定很开心,哦,对了,你还有三个
妹妹,两个弟弟,最小的弟弟刚刚两岁……”
松子姑姑翘起腿,对在地面上玩耍的浅原嘉木说,“你父亲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人,风流
倜傥、玉树临风,掷金有声。”
希子说,“我听说啊,你的父亲可是了不起的人物,白衣胜雪,春花秋月。玉面公子,春
风十里。个子瘦高眉清目秀,一身白衣白扇,风流文雅……哎?你长大会不会那么帅啊,你
知道吗……”
月色宁静,平安京灯火摇曳,惠子捂起嘴巴笑“浅原君,你是浅原家的公子,虽然现在
浅原家现在已经没落,虽然你出生在这样的场所,但是我相信你将来会改变全世界的。“
浅原俊嗣的和服却是破旧的。他的头发梳成了发髻,发髻两边的被推的没有一根头发,
头皮发亮。
“浅原嘉木,而今你们父子相认,是大喜事情,我便赐你出府,随你你父亲去四国每日
耕种劳作,将来娶妻生子,继承家业。”修川大人说。
屋内的灯光昏黄,炭火上面不断的升腾起淡淡的烟雾。
“修川大人。”嘉木叩首,“此事绝非儿戏,我难凭一面之词便认他人为父。”
“大胆!”修川茂禾忽然盛怒,“你可知,你这是在质疑你母亲,你在质疑你母亲的……”
“修川大人,我请求滴血认亲。”嘉木打断修川的话。他的头一直叩在地面上,没有抬起
来过。
“修川老爷,既然嘉木如此,请行个方便吧。”浅原俊嗣看着嘉木说道。
“好,如若是你生父,你们今夜便启程,我不想再看见你。”修川大人正了正身子,“来
人,拿碗来,盛满清水。”
嘉木抬起头来,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又跪坐下来,将手背到身后,做非常恭敬的样子,
但是其实在他的手里却已经从袖口取出了式神。
灯光昏暗,没人看见他的嘴巴动了动。
“门外坐着的是何人?”修川看着下人准备水及碗的时间还需要一会,便问。
“是臣下自四国带来的随从侍女,是臣下村中农民的孩子。”浅原俊嗣答。
“原来如此。”修川茂禾忽然一定神,“咦?似乎有蚊子的声音。”
“大人开玩笑了,这乃是深冬腊月,怎么可能会有蚊虫。”修川园次郎在一帮说道。
修川大人再去听,却不见了声响。
此刻下人已经将水用瓷碗橙装着端了进来放在火炉旁。浅原俊嗣向前挪动了一下,拿起
旁边的刀子,一滴血便滴落在碗中。
嘉木也走了过来,用刀子划破手指,用袖子掩饰住自己的滴血的手,随即快速的用拇指
按住伤口,而用小拇指挤破藏在指缝之中的蚊子,就这样,一滴血从蚊虫身体中滴落下来,
落入碗中。
浅原走开之后,修川园次郎凑过来看。
“大人,并不相容。”园次郎有些惊讶,“大人,这……”
“不可能。”修川茂禾起身过来看,果然,两点血珠在水碗之内相斥而不相容。“这……
不对……来人,再呈一碗清水来。”
“修川大人。”浅原俊嗣说,“不必了。看来天意如此。”
他看着浅原嘉木的脸,“孩子,无论你是不是我的亲生孩子,只要你是雏田霏雪的孩子,
便是我的。我对不起你的母亲,也对不起你。”
嘉木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安静,沉默。
“唉……”修川大人摇了摇头,“罢了,此事待年后再说吧。还有两日便是新年。浅原君
从四国赶来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想必回去也要三个月余,而今平安京大雪,又恰逢新年,浅
原君不要推辞了,就暂且留下来过了新年再走吧。”
“是。”浅原俊嗣叩首说道。
夜深,人静。
嘉木来到树林之中,这里的一切东西都非常熟悉了,他犹豫着,将那珠子项链挂在自己
的脖子上,然后踏进了结界。这里的夜,比外面还要安静,积雪没有人清扫,所以他的脚印,
是第一个。他有一些慌张。
在结界绳索之外,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嘉木注目去看,发现却是一男一女,因为在结界
的最边缘,所以看得十分清楚,那个女子嘉木是有印象的,方才在正屋的外厅见过,据浅原
俊嗣言,是其的仆女。但是那个男人,嘉木却真的从来未曾见过,高高的个字,长的极为俊
,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浓眉大眼。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你好厉害。”女子说道。
“还不是因为想你嘛。”男子抱住她。
“我家大人说,我们可以在这里呆过年节回去。那么,我又可以多见你几面了。”
“太好了。”
“你不想让我留下来一直陪你吗?虽然咱们才刚刚认识几天,但是,我真的觉得自己是
爱上你了。夜先生,我……”
男子用手挡住女子的嘴巴,“别说了,我都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我让你打听的事情,你
可曾打听到。”
“当然,那枚圆形的玉佩确实在我家大人的身上,只不过他每天挂在脖子上,寸步不离,
我……”
“每天带着?你可看到了?”
“看到了,圆形的,有点像佛珠的形状,透明的一块玉,非常漂亮。”
“做得好。”
“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
“真的?”男子笑笑,满是邪意“为我死,你也愿意吗?”
“愿意,我已经是你的人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好。”男子搂过女子的肩膀,俯身吻了下去。
嘉木不忍再看下去,刚想转身,忽然一瞬间出现了五光十色的光,嘉木定睛去看,只见
他们周围被五彩的光芒所包裹住,那男子竟然从后背上缓缓的伸展而出一对巨大的翅膀,那
翅膀发着光,上满满是五彩的羽毛。
是他。
嘉木忽然握紧拳头,刚想冲出结界去,自己的袖子却被别人拉住,他回头发现竟然是她。
她用力的摇着头。拼命的向后拉扯着嘉木的袖子不肯松开。
“放开我,他就是那只妖,他就是凶手,惠子死,希子姐姐的死都和她有关。”嘉木用力
往回拉扯着袖子,“快放开我,我要杀了他。”
但是她只是在那里拼命的摇头,丝毫不肯放开手。
嘉木眼睁睁的看着男人大大的翅膀拢在一起,围绕着这个女人,当翅膀松开消失的时候,
女人已经躺在地上了,长大了眼睛和嘴巴,瞳孔空洞的吓人。
男人收回了翅膀,然后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人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你放开我。”嘉木用袖子甩开了她的手。“放心吧,我不会冲动的。”
她看着他出了结界。因为刚才的拉扯所以她的手疼的厉害,她用右手抚摸着左手放在胸
前,一步一步的朝着结界的伸出走去,每走出几步便会回一次头来,直到她看不清嘉木的背
影了,她站定身子,用袖子一甩,刚才的雪地上的足迹便消失不见了。
嘉木一路追寻,但是那个男人走路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加上嘉木甚至自己绝非是此妖怪
的对手,所以走走停停的不敢追的太紧。最后那个男人消失在平安京城外不远处的一大片树
林当中。
新年,空洞而乏味可陈。
说着新年好,说着祝福,带着假笑,接受着礼物给与着礼物。一切也属平常。
不平常的是,那个女子的消失引起了小小的波动,修川大人对此非常在意,不断的派人
寻找,得到的却是一具尸体。恰逢新年,修川大人值得把这件事暂时搁置下来,在这件事上,
嘉木未曾言语任何。
年夜,嘉木喝了很多的酒。
新年的第一日,当他真正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从窗子映射进来了,在枕边的地席上
映照出纯白色的一大片。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发现在自己的枕边放着一把短小的太刀和一
封信。
那太刀异常漂亮,是朱红的颜色手柄和刀鞘,在刀鞘之上点缀着蓝色的水晶宝石。他抽
出刀来,发现刀锋寒气逼人,是一把上好的短刀,他比划了一下,发现大小正是指尖到手肘
的距离,他把刀身横在自己眼前,发现在靠近刀柄的刀身之上竟然刻着一排字迹。
采芳洲兮杜若。
他默念着,然后打开那封信,白色的纸张,黑色娟秀的字迹。
她写的十分简单,仅仅寥寥几句,“此剑为我随身佩剑,今赠君,落樱缤纷,不知前路,
我心为此剑,望伴君左右。”并未有落款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