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只见一个探子快马加鞭赶上眼前的车队前,下马呈上一宗卷轴,将领梁出见之一把将其拿起!而后拉动缰绳引马至车轿旁,而后出声道:“启禀世子!探子有报,还请世子过目!”
闻声,车轿边的帘子被掀开,现出一个相貌俊朗的少年(陈东奕),少年额间绑着一块红绸,红绸正心是一块指头大小且白里透红的玉片,玉块精美绝伦,在少年俊逸的脸庞之上,不失为点睛之笔。陈东奕问道:“还有多久到?”
梁出便呈上了卷轴,应声:“回世子!还有六里地,便至荆州城!”
“还挺快,嗯……那小妮子还在跟着呢?”
“回世子,傅姑娘自始至终一直跟在车队半里开外,未曾向前逾越半步!”
将领梁出恭声道:“期间寸步未离!”
“知道了…吩咐下去,原地扎营整顿,明日再进扬州城。”
陈东奕回声。话毕,他放下帘子,而后与轿内响起了交谈的声音。“我说你这小子也够心狠,让一个弱姑娘跟在车队后面数日,不过这小妮子意志也够坚毅,我觉得不错。”
只见车轿之内,陈东奕对面的是一个背对着他侧躺着的老和尚。虽是和尚,其头发微寸,满脸胡渣,不过他脖颈处大串佛珠引人夺目,衣着稍微有些袒胸露乳。此时的他闭目自顾抠着自己瘙痒的鼻孔,对着面前这位被尊称为世子的少年说道。“老家伙,虽说傅姑娘与我有缘,但缘分一事,并非言语轻谈间生出,我只想她知难而退罢了。”
每当陈东奕回想起三年间发生的事,不由叹息,而后他自顾翻开卷轴阅读。老和尚自顾作声:“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世间之事皆有因果定数。”
陈东奕也未回应老和尚的话,被这卷轴的内容惊愕着,而后轻声道:“没想到这皇城,也不安宁了。”
“难道,那老皇帝归天了?”
老和尚漫不经心问道。“倒不是,皇帝的消息至今未有探子回报,倒是这卷宗,你看看。”
陈东奕一把将手中的卷轴扔到老和尚的身上。老和尚未睁眼,而是拿起卷宗一把丢还给少年:“这属于你的事。我困了,别打扰我,等下开饭的时候叫我,老规矩。”
话毕,侧躺的老和尚调整了一下身子,不出三两个呼吸,呼噜声就响了起来。少年没有继续搭理老和尚,自我陷入了纠结与沉思。沓……沓沓……听到靴子踩在沙石上的声音由远而近,篝火旁卷缩着身子的女孩(傅思叶)闻声望去,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忙起身,自觉地向后退去。“别动!”
来人正是陈东奕,此刻见傅思叶正欲起身,急忙出声制止道。“奕郎……我……”见陈东奕至前,傅思叶显得有些惊慌失措。陈东奕走至其身旁而后席地而坐,傅思叶虽然显得有些惊愕,但是内心却止不住的欢喜,连忙坐下,轻声:“你怎么……”还未等傅思叶说完,陈东奕急忙打断道:“打今起,跟我回营中,以后不用跟在营队后面了。”
闻言,傅思叶惊慌道:“可还没到荆州城呢……”“不必了,我给你特赦!”
“特赦?”
“嗯。”
“那……那先前的承诺?”
傅思叶支支吾吾的,显得有些不适应。“作数!”
“真的吗?”
女孩喜出望外,惊讶中带着欣喜。“时候不早了,回营。”
话毕,陈东奕起身原路返回。女孩一脸抑制不住的喜悦,牵起自己拖着行李的马匹,而后跟在陈东奕的身后。出凉州之时,傅思叶硬要跟随陈东奕东行,私自在车队后面跟行了半月时间,陈东奕见她如此决心,与之约定只要她能随队跟行至荆州城,便让她做贴身侍女。如今陈东奕特赦,明显已然被她这份意志力折服。二人行至营帐前,梁出在得到陈东奕的示意后,从傅思叶手中接过马匹的缰绳,随后道:“傅姑娘,请随我来。”
傅思叶见陈东奕的背影入主帐中,不免有些失落,却是不失礼貌的回答道:“那有劳了,梁将军。”
梁出应声之后,引着女孩走向另一端独立出来的小帐篷前,道:“傅姑娘,就这了。”
“多谢!”
女孩作揖道。“对了,傅姑娘,世子吩咐,还请你今夜为他卜卦一番,待会儿世子料理完事务,会亲自过来!”
梁出作揖道。“明白。”
女孩应声。主帐中,正见陈东奕静坐文书,卧榻之上那袒胸露乳的老和尚打着哈欠、扣着鼻子而后捏出一坨泥泞随指尖弹出,出声道:“小子,你这趟东行,恐怕麻烦不少,前方便是荆州城,荆州郡守与你父亲是世交,在他的势力内,或许还没人能动你,可后面的路怎么走,你可……想好了?”
“既然出来了,自然是无所顾虑,老卫的遗愿,我总归是要完成的,否则九泉之下,我无颜见他。”
陈东奕淡然的回答着。“虽说你父亲请我此番护你,可我也不能做到时刻在你身边,护你周全。这些日子里见你操练剑术,不过尉迟卫的寒芒剑术在你手中未见有成,晚间,让和尚我好好看看你手中剑术已练到了何种地步,届时和尚我亲自给你纠正一番!”
“好!”
陈东奕两眼放光,这老和尚他尚不知来历,只是知道是父亲陈州派来的,如今他这话不免让自己来了兴趣。旋即停笔起身,将先前书写的纸张卷了起来,而后走到帐篷边,取出一旁笼中的信鸽,将纸装入竹筒中,而后掀开门帘,将其放飞。陈东奕见飞翔的信鸽,会心地笑了笑,而后回到帐篷里,拔出另一侧放置的银质长剑,其红色带青丝的剑穗格外显眼。手握银质长剑的陈东奕顿时面露严肃,一改先前的姿态,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而后他将长剑收起对着前方的老和尚说道:“走吧!”
老和尚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暗道:“这小子握剑之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都说这小子心性与悟性极高,此番一见,确实有点意思!”
老和尚拍地而起,轻身一跃便来到了陈东奕的身前,笑道:“带路!”
月儿逐渐升起,暗夜也悄然而至,二人对立站在距离营队不足百米的荒地上,老和尚率先开口道:“你尽管用全力攻向我,不要有所顾虑,老衲我与你同境作战且给你一个全周天的时间,看你能与我过几招!”
闻言,陈东奕面容严肃了起来,道:“那就得罪了!”
话毕,只见陈东奕握住剑柄,一把抽出其中长剑后疾步向前,速度逐渐快速,疾步中的陈东奕正将体内的真炁调动起来,在其全周天的经脉中运行,境界点时陈东奕奔跑了起来!期间,不过用了三个呼吸!陈东奕奔至老和尚身前两丈骤停,手托剑柄自右下向上挑去,速度飞快!见势!老和尚一个轻微的侧身闪避,躲过一击,陈东奕急忙撤回长剑,此刻的他已然调整好身体姿势!急忙一剑长刺而出!直扑老和尚面门!老和尚轻笑一声,脚步向侧方微调,左手抬起至面前,二指撑出!在长剑袭来之时,指尖发力!在与长剑仅有的三指距离内其指尖一道强劲的指风尽数打在了剑刃之上!“当”的一声,长剑被弹开了去!陈东奕一脸惊叹,手中的剑柄被震的微微发抖!这小小指力便将自己全力长刺弹开!不过他也只是短暂的惊愕间,便想好了应对之法!旋即!他借此力道猛然转身!一记转身“横扫”攻其下盘!不过一个眨眼时间便完成了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好一招借力!”
将长剑弹开后的老和尚不由惊叹,不过此刻的他依旧从容。而陈东奕的横扫是在他出指后正欲收掌的同一时间完成!只见老和尚手掌下压,一记掌风拍地,整个人竟原地弹起!陈东奕的横扫至和尚脚下之时,其双脚已然踩中剑刃之上,老和尚腿上发力将整把长剑猛然踩下!力道之大,长剑不由从陈东奕手中脱出!可陈东奕不退反进!长剑脱手瞬间,起身向前大步流星!一记直踢直逼老和尚腰腹!老和尚急忙向后翻滚一周避开!腿击扑空!陈东奕收腿,脚尖将长剑挑起,一把接住!而后持剑快步跟上老和尚动作!老和尚翻滚落地之时那银质长剑已然迎头盖脸地朝自己斜劈而来!嗖!嗖!嗖!陈东奕的不下十记的连续劈、挑、短位横扫皆被老和尚用身法轻松躲过!打得老和尚直呼几声“好”!连续不断的进攻下,不下三十余记的攻击皆被老和尚轻松躲过!陈东奕收招而立,此刻的他真炁已然耗得差不多,却连老和尚的身体都未曾碰到过一次!二人正对而立,老和尚开口,言语称赞道:“你的招式虽勇,还是少了点味道,好比你刚才那记借力横扫,破绽百出,若有人真想伤你!一记近身还击,你必然重伤!不过长剑贵为百兵之君!你的动作轻盈潇洒,剑术多变!你的数次进攻丝毫不拖泥带水,没想到你果真如旁人口中那番,的确是个习武的天才。”
“多谢!”
陈东奕作揖答谢。“剑来!”
老和尚一声,陈东奕手中的长剑像是听到了召唤,自然从其手中向上飞出,而后像是被吸引一般,自顾飞往老和尚的手中。“隔空取物!一品境!”
见此情形,陈东奕暗自大惊。虽然老和尚此次东行从一开始便跟着他,可他却对他一无所知!他再出声问道:“前辈,倘若你用一品境使出剑法,会是什么样子的?”
“自然可肉眼见势!”
老和尚淡然回答,再道:“我的剑法与拳脚!你可借鉴一番!我只演练一次,能学多少看你造化!不过你需时刻谨记!想要剑术大成,剑术之道!无穷无尽!再加拳脚!变化莫测!并非轻易套招而来!倘若套招能成江湖高手,那不要也罢!”
话毕!只见月色下的老和尚持剑而立,势起!稳步左右挥剑,腿脚并用,招式行云流水,迭逞不断!剑刃月光的点映下,散发着光芒!陈东奕如获至宝,丝毫不敢懈怠,目不转睛地看着老和尚的剑术!生怕遗漏!在陈东奕的眼中,已然能将他的动作招式细数拆解!看见要领!只是他看得越仔细头就越来越疼!“拨云见日!”
随着老和尚一声轻喝!整个人原地跃起,一记直剑向前!“该死!”
望着老和尚剑术出神的陈东奕,眼前越发迷离,整个人仿若陷入了一个混乱地场景!他不自觉地轻骂!他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已然有站不稳地趋势!这是他出生以来的病根!只要想出神观望,整个人就会陷入一种混乱的境地!砰!砰!砰!老和尚的枪身划过空中,竟能听见音爆声!某一刻随着长剑舞动,甚至还有动物鸣叫的幻听!“收!”
老和尚收剑之后站在原地,正欲向陈东奕出声问询时,已然看到他整个人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地上!老和尚疑惑地向他走去,整个人蹲下扒拉了一下他脑袋,见他没有动弹,他便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眉头一皱陷入了思考:“这小子……怎么晕过去了?”
待到深夜,陈东奕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灰头土脸地趴在了地上,急忙起身,他看到一旁静坐着地老和尚,便发问道:“我又昏迷了?”
老和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疑惑道:“我云游江湖半生,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观武会昏迷的人,看你这样子,也不是被惊吓到。”
陈东奕被问得直挠脑袋,而后拍掉身上的尘土,声音淡然,仿佛已经习惯了模样,说道:“老毛病了,从小就这样,一旦我出神之后,会不自觉的恍惚,父亲为我寻了诸多医生,开了各种名贵的药方,皆未治愈。”
“那我方才操练的剑术,你可记得?”
老和尚问出了内心中最有疑惑的问题。陈东奕摇了摇头:“你见我虽会武,都是我从书上的招式学来的,老卫为了让我习武,一招一式地将他的剑法画在了书上,而我也是从书上套招来的。”
老和尚听得有些惘然,可是他这小子明明能开两个周天,却不能随人习武,也就是说他的剑术都是自悟来的!“我昏迷了多久?”
陈东奕问道。“有一个时辰了。”
“都这么晚了,我还要去找小妮子呢,我先回去了!”
陈东奕抱歉的语气,毕竟自己出了糗,又被老和尚这样问,小脸止不住的红润了起来,急忙转身离去,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留下了独自原地发愣的老和尚。傅思叶的帐篷外,陈东奕已然收拾好了仪表,在外端着果盘,轻声询问道:“方便进来吗?”
在得到傅思叶回应之后,陈东奕便走了进去。“奕郎……”傅思叶见陈东奕,不由轻声。只见陈东奕坐到了傅思叶的对面,二人中间一块八卦盘上的棋子已被拨动到了指定的位置上,其中死门上有一颗碎了……陈东奕见八卦盘,便将手中果盘放在一侧,关切道:“辛苦了。”
傅思叶轻轻摇了摇头,望向面前的陈东奕,随后用手指向八卦盘上那颗破碎的棋子,轻声道:“天下……恐有大乱……”见此状,陈东奕轻声问道:“如何说?”
“众星纷逃,远避星宫,这是众叛亲离之势……其势如洪,不可挡也。”
闻言,陈东奕再道:“推演呢?”
“我以旁人命格入人盘,三盘之算皆以艮卦为主引,为大吉。可……”傅思叶显得有些犹豫。见状,陈东奕看了看此刻的八卦盘,似乎明白了,她是以自己的命格入了局,笑道:“你继续说。”
傅思叶望着陈东奕那坚毅的双眸,自己的眼中有泪光忽隐忽现:“而你……是坤卦......”听完,陈东奕闭目沉思。“奕郎,我们不去了好不好?回凉州吧!”
傅思叶担忧地说。陈东奕睁开眼,摇了摇头,笃定地说:“不……既已知如此,我更应该走下去,无论此行危险如何,这……就是我生为凉州世子的宿命!”
咕咕……咕咕……夜深了,宁静的夜里,能够清晰听到动物的声音,荆州的七月,并没有那么冷。陈东奕缓缓走出帐篷,侧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门帘,暗道:“前方可是龙潭虎穴呀,我只是不想你跟着我受苦,可你……真的太倔了!”
帐篷之内,傅思叶沉默着,她知道,既然是他选择的,他便不会后悔也绝不会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