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整座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与繁华，蒙上了层内敛的神秘面纱。
银月高悬，圣洁的月光悄然洒在窗内，映在了漠然相视的两人脸上。
苏安靠在沙发之上，灵动的水蓝眸子之中，恢复了黑暗人格往日的睥睨高傲。
沉默片刻，苏小小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轻声道：“以你的性格居然会对唐初晴说出那种话，我还以为是原来的苏安回来了。”
眸间寒光闪动，苏安举起茶杯，回应道：“我一向对死人保持着人道主义的同情与尊重。更何况……从那男人最后透露出的信息来看，二十年前的唐初晴应该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获得了胜利，最后被他带到了组织里，进行，培养……”
“对于跟我有着相似经历的死人，就更应该给予他们适当的希望了。”
月光洒在苏小小毫无瑕疵的侧脸上，听得苏安口不对心的回答，她也不去纠结这个，轻轻抖动长发，转而问道：“刚才我问你……你说不是时候，那现在，到了你所认为的时候了吗？”
“呵，”从苏安身上流动出一抹空灵气质，他轻松笑笑，说道：“苏小姐究竟想知道些什么呢？我的过去？我的来历？还是，我所了解到的，你的未来？”
苏小小注视着他，脸上忽而轻轻一笑，刹那间浮现的笑颜，竟是惹得苏安心中微微一跳。
“那就聊聊苏先生喜欢聊的吧。”
“语气倒是学的挺快的。”
苏安将手中杯子一饮而尽，随后蕴含着淡淡阴冷的嗓音，缓缓响起。
“我对于童年的回忆大都忘的差不多了，如果偏要回忆，能想起来的，也只有五岁那年开始。”
“因为幼儿园离家里比较近，再加上我从小就比同龄人早熟，所以父母也一直放心我一个人上下学。”
“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的时候，发现门是开着的……”
苏安吐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悠远而又沧桑的无奈，似乎这样的回忆，已经很久不曾出现在他的心头了。
“我在门外喊了两声，却并没有人回答我，以我那年的智商，大概也猜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没有走进屋子，尝试去敲邻居家的门，但那些人全都将房间禁闭，对我的叫喊也充耳不闻。”
“从刚刚我在楼道外面还看见的排烟管道来看，他们一定是在家的。”
“我没有手机，只能跑到楼下的小卖部打公共电话去报警，但当我往下走时，几个身着黑衣的彪形大汉挡住了我。”
“他们把我拽进了屋里，我看见爸妈被绑在桌角，嘴巴也用黑色胶带缠着。”
“他们看起来吓坏了，脸上的表情和我至今还记得，虽然万分恐惧，但他们分明在告诉我，赶紧跑。”
听着苏安语气中逐渐加深的无力感，一种不祥的预感降临在苏小小心头。
“当年的我就像个傻子一样，我非但没有看出父母的意思，还在大声跟那些黑衣人理论。他们看我的表情就如同在看一只苍蝇一般，恶心且厌恶。”
苏安指间深深地插到头发里，自嘲笑道：“呵呵，如果是现在的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大概也会是那种表情吧。”
苏小小心头一颤，纤纤细指似乎也随着苏安的讲述，牢牢紧握。
“他们……他们这么做，是想让你干什么？”
“杀人。”
苏小小柳眉紧皱：“可你还那么小，他们能让你杀谁……”
疑惑的语气戛然而止，苏小小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与她的对话。
“你又没有相似的经历，你怎么知道她当时怎么想的，没准……”
“哼。”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相似的经历？”
惨白之色迅速布满了苏小小精致的面庞，她颤抖着手指，捂住了红唇。
“没错，没有绑架，没有威胁，没有勒索，他们要我做的，仅仅是，杀掉自己的父母，而已。”
每一个音节似乎都包含着不同的情绪，苏安站起身来打开了窗户，接着回到沙发上，继续他的讲述。
“我哭喊着，嚎叫着，哀求着，乞讨着，我渴望他们能高抬贵手，但很可惜，他们只是奉命办事的走狗而已。”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们当时看我的眼神，有人说了一句，这种怂包连候选者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成为‘天使’了，干脆杀掉算了。”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会请求他们，在那个时候就杀了我。”八壹中文網
“他们把刀放在了我的手里，告诉我要把这玩意刺道爸妈的心脏上。我颤抖着手，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可接下来，其中一个人告诉我，如果我不动手，接下来的每五秒，他们身上就会多出道口子。”
“我跪在那里，完全失去了意识，在恍惚了一分钟后，我似乎听到了，爸妈痛苦的哀嚎。”
“他们在央求我，央求我把刀，送进他们的身体里。”
“我不记得我是怎样一点点杀掉他们的了，我只记得，那把刀在插入爸爸的心脏后就滞留在了里面，以我当时的力气，费了半天劲才把它拔了出来。”
“之后……发生了什么……”苏小小没有说话，但她的嗓音已然彻底嘶哑，她伸出皓腕，想要拍拍苏安的膀，但最终，还是放下了。
“在我杀掉父母之后，我被他们绑住了手脚，为了防止我自杀，他们还捆住了我的牙膛，我被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建筑里。”
“他们告诉我，我是他们选出的，天使计划的实验者之一。在这项计划产生的数十年来，有无数像我一样年龄的人死在了这项计划上，有在争斗之中丧生的、有神志不清疯掉的、有忍受不了自杀的……总之，我似乎来到了一个地狱刑场，等待我的，将会是无尽的折磨。”
苏小小轻叹，愁眉道：“你们究竟都遭受了怎样的虐待……”
“虐待？”苏安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随后晃神道：“如果把天使计划比作虐待的话，那虐待本身，想必就是天堂般的待遇了吧。”
苏小小眼中尽是不忍之色，喃喃道：“竟会如此……”
“简而言之，他们对实验者做的一切事情，可以高度概括成四个短促有力的字。”
“人性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