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村长深吸了两大口烟。他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神采飞扬,滔滔不绝了起来——这亭子啊,叫凤凰亭。哦,其实,建造之前已起了名字,叫喜鹊亭。刻有“喜鹊亭”的牌子都已挂上,就在知县大人要剪彩时,突然飞来一对金黄色的凤凰,落在了亭子顶上。“知县”见后,眉开眼笑,连呼“大吉!”
“大吉!”
,随即,指着亭上的牌子,吩咐属下:“快快摘下,把‘喜鹊亭’改成‘凤凰亭’,今天的剪彩取消,下周二我再来剪彩。”
这亭子,可有年头了,它不但历史悠久,而且构造奇特而精巧,创造了世界凉亭建造史上的多项“之最”,听说县文化局已向有关组织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还听说这次凤凰亭的申报有望成功……“啊,真看不出来,”对古建筑一窍不通的夏晴,瞪大眼睛看着王村长:“就这么个破凉亭,竟然也能成为世界文化遗产?”
夏晴是读了高中的,那年头也算是文化人,而且又是在大都市长大,对“世界文化遗产”还是有些概念的。“怎么,你不信?”
王村长又从烟袋里掏出一小把烟丝往烟斗里塞。“如果这么个不起眼的凉亭,都能成为世界文化遗产,那么,这文化遗产就多如牛毛了,也就不稀罕了。”
同样不懂古建筑的傻蛋插嘴道。“你们以为能申报成功,就因为其历史悠远和结构独特吗?”
卖了关子后,王村长又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烟。“啊?”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曹敏霞,也感到意外,急道:“那还因为什么?难道还因为这个凤凰山?”
“废话,这凤凰山有什么特别的,要景色没景色,要高度没高度,比起黄山和庐山来,那差着十万八千里哪。”
夏晴抢话道。“这个凤凰亭啊,它的真正价值不在于此,而是在于它有一个久为流传的故事。”
吸了一口烟后,王村长又道。“什么故事?”
一向既喜欢听故事又喜欢编故事的曹敏霞,一下子来了精神。“一个‘凤凰亭走出一代天娇’的故事。”
王村长又深吸一口烟后,眯着爬满皱纹的眼,笑道:“娃子们,你们想听吗?”
看来,这王村长不但能说会道,还是个卖关子的高人!“还用说吗,当然想听。”
对天下事都感兴趣的曹敏霞,迫不及待道。“王村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心直口快地夏晴,指着曹敏霞道:“你看,曹敏霞的耳朵都已经竖得老高了。”
“那你们两个想听吗?”
王村长转过头看着傻蛋和夏晴。“当然想听,王村长,你就快说吧!”
傻蛋、夏晴异口同声。“啊,你们都想听啊?那好吧,就听我慢慢道来。”
王村长一边吐着嘴里的烟,一边有声有色地讲起了“凤凰亭走出一代天娇”的故事——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早晨,两英俊后生,两漂亮姑娘,手挽着手走进了凤凰亭。四人“东、南、西、北”围石桌而坐,各自咬破中指,滴血于酒坛,又把酒坛中的酒摇匀后倒入四只大海碗中,然后,四人同时仰脖,一干而尽。从此,成了“同生死、共命运”的结拜兄妹。若干年后,这四位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卒,沾着凤凰亭的“吉祥”之气,先后都成了万众敬仰的一代天骄,他们分别是——平定四海的朱元章,一呼百应的洪秀全,跃马横刀的花木兰,雄霸天下的武则天。……“王村长,不对吧,他们四人又不是一个朝代的,怎么可能结拜哪?”
精通历史的曹敏霞,首先提出了疑问。“小曹啊,一百多年前,就有人向我爷爷的爷爷提出同样的疑问。”
“你爷爷的爷爷咋说?”
“他啊,不知道该咋说,就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噢,八十年前也有人向我爷爷提过这样的疑问。”
“那你爷爷咋说?”
“同我爷爷的爷爷一样,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么说,那‘凤凰亭走出一代天娇’的故事应该是假的?”
“这个故事是真的,否则,这千百年来怎么会代代相传?否则,有关部门怎么会以此来申请世界文化遗产哪?”
“王村长,那你怎么解释‘处于不同朝代的四个人结拜’的问题?”
“哈,哈,小曹,看你年龄不大,但已经OUT了。”
“‘OUT’?什么意思?”
曹敏霞两眼直翻,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那个年代,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没有听说过OUT这个词。“天哪,连OUT都不知道,看来你真的是OUT了。”
“好,我承认我OUT了,”什么都要问个水落石出的曹敏霞,红着脸问:“王村长,那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吗?”
“OUT是个外来词,意思是:出局了,落伍了,淘汰了。”
“不会吧,我们敏霞可是一个紧跟时代的青年,博学多才,怎么可能落伍了呢?”
夏晴插嘴道。“你说她没OUT,你想想,现在都已经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了,那她怎么还不知道人是可以重生,还是可以穿越的?”
“天哪,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曹敏霞惊道。她的脸“唰”的一下,比刚才还有红了。其实,她从小就博览群书,早就知道人是可以重生或穿越的,只是刚才没联系得起来。不过,上个世纪的六十年代,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重生、穿越”这一说,包括生长在大都市的夏晴和傻蛋也都不知道。“怪不得他们四人能结拜的,原来他们当中有人重生了一回,有人穿越了一把。”
心直口快的夏晴,一边微微摆着头,一边感叹道。傻蛋忍不住对王村长竖起大拇指,点赞道:“王村长,你真了不起,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没被‘OUT’,这种外来词都知道,连‘重生、穿越’这种神秘的事也都一清二楚……”“我们王村长啊,博古通今,没有不知道的事。”
秦海插嘴道:“他不但是我们村的头,还是个智多星哪,以后你们有什么不知道的事,直接问他就可以了。”
“别听这小子瞎说。”
王村长又抓了一小把烟丝往烟斗里塞。王村长嘴上是挺谦虚的,但眼睛里还是露出了得意的目光。王村长太了不起了!他不该只是个村长,最起码应该是个县长。他们三人本来对王村长这么大年纪身板如此硬朗,已经非常佩服,现在知道他是个博古通今的智多星,更是肃然起敬。想到王村长刚才讲的故事,曹敏霞热血沸腾,并暗暗发誓:将来等自己的笔力够劲时,一定要把这个一代天骄的故事写成长篇小说,对,还要编成电视剧本。曹敏霞发完誓,不由地想入非非起来:说不定自己的这篇小说还能成为中国的第五大名著哪。听完故事后,同曹敏霞一样,傻蛋心里头也是热潮涌动。他的想法与曹敏霞完全不同:这次要是卫平也来凤凰村插队就好了,那咱们四个好朋友也可以学着“一代天娇”当年的样子,手牵手走进凤凰亭滴血盟誓,成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结拜兄妹,日后也能像“一代天娇”一样,沾着凤凰亭的喜气,成就一番大业……不过,他很快就改变了想法:还好卫平没来。如果那小子来了,我癞蛤蟆的伟大梦想就更难实现了。王村长突然抬头看了看西方,知道已经不早了,就把手上的烟斗口朝下,在鞋底上敲了两下,然后插在腰间,站起身,对大家笑道:“哎,我看不早了,咱们起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