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冰轻咳了一声。
莫如意顿时激动上前，握紧了自己母亲的双手，破涕为笑。
莫旭天也赶紧站在床前，紧张地看着楚冰。
“婳婳……”
楚冰刚刚醒过来，看到的便是苏婳的一张脸，微微一笑。
可是许久没有吃东西喝水，嗓子像是坏掉的风箱，几乎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苏婳将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递过来，一点一点地喂给她。
“姨母，你受苦了。”苏婳轻叹，若是早点来，也不会到了这个地步。
楚冰摇摇头。
苏婳起身，“你们聊吧，我先告退。”
相比较起来，还是这一家人更有共同语言。
真是，还没走出门口，便听到莫如意压抑的哭声。
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离开自己，这个世上，没有比这个更严重的刑罚了。
莫如意，是真的可怜。
……
被一个内侍指引着，苏婳到了这一个别致的小院之前。
这里面很安静，即便里面有人打扫收拾，可并未发出多少的声响。
看到有人进来，便都停下自己手中的活计，站在一边，等着苏婳进去。
“郡主，您不要见怪，是沐王殿下需要安静，所以这里的人，都是哑巴。”内侍解释道。
让哑巴来照顾东方赫，还怎么唤醒他？
苏婳捏了捏拳头。
门被推开。
房间内，有淡淡的药味。
只是闻这气味，就知道最近在吃什么药物。
可这些都是补气血的，只能保证东方赫的身体不会继续恶化，怎么能治本？
“你先下去吧。”站在门口，苏婳看着里面的床，倒是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内侍点点头，便退出来，将门关上。
房间内有些幽暗，是因为窗户都密封着，还被纸糊了，所以即便是天气晴好，也觉得阴雨绵绵一般。
她抬起脚。
可身体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样，顿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朝前迈出这一步。
房间内，安静地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苏婳的脚，终于缓缓落下。
迈出了第一步。
……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还有细微的起伏，还以为是没有了命。
比起楚冰，东方赫的情况更糟糕。
手指颤颤地从他的手腕上收回，那里，几乎没有脉搏了。
她僵在那里，心里面像是有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楚。
大脑里面却是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思想。
只是看着东方赫的脸，过往的一切幻化成了碎片，每一次回忆都是在刺痛着她，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每一个毛孔里面，都是他。
为什么……
在现代见惯了渣男，有这样的脉脉温情，反而更加感动。
爱情最美好的时候是什么？
以前她常常想这个问题。
现在，答案呼之欲出。
相濡以沫，心有灵犀。
“阿耀……”沉默了许久，她轻轻低下头，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的脸，“其实那些话，不是真心的。”
苏婳叹息一声，轻轻捏住了他的手，“这么傻，真是讨厌。”
男人没有任何的反应。
若不是身上还有温度，无异于死人。
“我有办法帮你，但我担心，你醒过来之后，就忘记了我。”苏婳的身体弯下去，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感受到他微弱的心跳，她轻轻闭上眼睛，声音低低的，“是不是会恨我？其实不重要了，阿耀，我只想你能活着，其他的，我都可以放弃。”
即便，你会忘了我。
许久许久！
苏婳才缓缓起身，将被子给他盖好，走到了门口，让人生火。
房间之内，很快便暖和起来。
??苏婳的鼻尖很快便是渗出了细汗，她将东方赫搀扶起来，用被子挡住，让他坐着，随后，绕到了他的身后。
银针迅速落下，很快，他的后脑便被扎满。
房间内的温度也迅速上升，一向是身体微凉的东方赫，体温在不断升高。
没有多久，他身上的汗水已经将白色的衣服浸湿。
苏婳放下了最后一根针。
身体继续虚脱。
她坐在地上，软软地靠着床。
以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是我的劫难。
落入水中的时候，我在想，若是你跟我同归于尽，我也不算是孤单。
可那个时候，我就有点，舍不得你死了。
那也是，你为了我，第一次受伤。
现在我才明白，你不是我的劫难，我才是你的劫难。
??但终于要结束了。
“阿耀，放心吧，你很快就会好起来，”苏婳露出一抹欣慰的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
楚冰的手，缓缓落下。
人靠在莫旭天的怀里，刚才那微弱的呼吸还能拂过他的脸颊，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的一切也像是被剥夺了。
感受不到外界。
看不到别人的伤心。
听不到别人的哭声。
他只想紧紧抱着她，像是刚刚见面那年，她不小心，跌入了他的怀中一样。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决定，要这样抱着她一辈子。
可现在……
她的一辈子走完了，可他还要孤独地面对这个世道。
他很累，很累。
很想跟她一起离开。
冰儿啊冰儿，你为什么一定要抛弃我？
说好的死生挈阔，你违背誓言，就不会心疼我吗？
莫如意哭成了泪人一般，可还是压着自己的哭声，不能让外人知道。
太后薨逝，这件事要不要宣布，谁来宣布，什么时候宣布，这些，都要商量着来。
可那个是国家大事。
她现在，已经没有母亲了。
再也没有了……
“母后说，”莫如意擦了擦眼泪，跪坐在地上，不敢再去看楚冰，“她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皇兄能振作起来。”
莫旭天将人放下，还将一边的被子拽过来，轻轻给楚冰盖上。
仿佛，楚冰只是睡着了一样。
看到这个，莫如意更是心酸，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父皇……”
“你母后临终之前，都没有提过要见他，所以?，葬礼的事情，你去安排吧。”
莫如意一愣，眼角的泪珠都凝住了。
莫旭天整理好楚冰的头发，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脸颊，“你母亲的脸色有些不好，你给她上妆吧。”
莫如意叩头，“父皇，您怎么了？”
她忽然有点害怕。
整个南国都知道，莫旭天爱惨了自己的皇后，多年来身边很少有其他的女人，即便是年老色衰，皇后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毫不客气的说，母后就是父皇的精神支柱。
支柱倒塌，父皇，也承受不住了吗？
可仔细看看，莫旭天脸上，连泪痕都没有。
“我没事，只是你母后生前很注重仪表，莫要让她失望离开，”莫旭天转过身来，闭了闭眼，再睁眼的时候，眼底赤红。
“那皇兄……”
“这件事让你做，就不用告诉他了！”
“可是……”
“剩下的事情，我来做。”莫旭天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
楚冰的确是有很多话要说，足足交代了一个时辰。
她担心苏婳的以后，担心南国的兴衰，也担心楚地的兴亡，还担心一双儿女的未来……
最关键的，她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莫奕辰。
飞音当初怀恨在心，利用莫奕辰，给她吃下了毒药，她本来想要将计就计，将飞音的阴谋告诉自己的儿子。
从而，断绝两个人的关系。
看没想到，飞音早就想到这个，居然利用食物相克，让她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如此，看不出中毒，却是真的中毒了。
这件事不怪莫奕辰，可也是因为他！
莫旭天抬眸看着天边的太阳，刺眼的光让他有一瞬的失明。
眼睛看不到了，心底却是清晰起来。
他会让楚冰心愿得偿！
一定会！
……
苏婳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眼前是熟悉到骨子里的脸。
她当即要起身。
“你身体很虚弱。”男人冷淡地开口。
根本没有半分的感情，仿佛，不认识苏婳一样。
苏婳心口像是被凉风撕开，疼的难受。
他是被伤到了后脑，用银针刺穴的方式让他血脉走通，但也可能失去记忆。
她之前还抱着微渺的希望，他能坚强挺过去。
如今……
奇迹果然是不会出现的。
“恩，我知道。”苏婳也淡淡地回答，装作不认识。
东方赫点点头，“你救了本王，放心，本王不会亏待你，你好好修养，本王会让人来照顾你。”
他还记得，他是王爷？
苏婳愣了一下。
“休息吧，”东方赫还是习惯地穿着白衣，面色冷淡如雪，“没有事情，不要去找本王。”
说着，东方赫扔下了一块玉佩，“若是有生死难处，就带着这个令牌到凌鹤阁或者王府，本王无论如何，都会还你的恩情。”
苏婳伸出手，摩挲着那玉佩，上面，还有他的温度。
——珍惜眼前人。
——莫要无花空折枝！
是啊，她以前不珍惜，如今，是真的苦果自己吃。
她真的……后悔了！
“阿耀！”
看着东方赫要走，她习惯地开口唤他。
男人的脚步一顿，回眸的时候眉心紧锁，“你叫我什么？”
“沐王殿下，名东方赫，字文耀！”
苏婳的话音刚落，一道寒光落在她的脖子间，东方赫手握长剑，冷眸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