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赫只是去处理了一下楚战的事情，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回来的时候就听说苏婳离开了。
当然，这一次不是不辞而别，而是给他留了一封信。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心不是从前，为何还要留下！
东方赫明白这言外之意。
只是，这首诗，他以前听皇贵妃念叨过。
后面还有两句。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苏婳不忍说他薄幸，心底却是绝望透顶。
丫鬟跪在一边，“王妃只是说，要奴婢叫红绸。”
苏婳离开，对于红绸来说，是一个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毕竟在之前，苏婳浑身还有溃烂，身体滚烫，就算是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可能一个人下山？
可这件事，就是实实在在发生了。
红绸不认识字，还是觉得苏婳的字很好看，所以跪在雪地里，手里面拿着这封信，等东方赫回来。
男人镌刻硬朗的面容强撑出些许薄笑，他的苏婳，终究是变了。
变得不会争吵，不会挑衅，不会威胁，不会流泪，满身疮痍却又平和坚强，可是……
?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一开始，只是想要她好啊！
为何，与初衷背道而驰了？
抬眸，漫天的雪色里，像是看到了苏婳干净瓷白的脸，清明的眼底，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可突然，她忽然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果然决绝！
头也不回！
她好像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的大掌猛地摁压住心脏位置，突如其来剧烈冲击令他大掌近乎痉挛的扣在那里，就连呼吸都翻涌着血腥气。
……
苏婳蒙着面，却是没有下山。
刚才看着镜子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脸上也已经长出了脓疮，看起来极为的恐怖。
她不可能让东方赫看到她这样。
即便，他们之间，已经决裂了。
索罗山的密道里面，有一股恶臭味。
以前因为是跟京华山的通道，所以这里一直有人把守着，但是这一次，这里的守卫很是松懈，似乎这密道已经没什么用。
苏婳干咳了两声，才勉强压住了胃里的恶心。
朝着前面走了几步，才看到了光点，这是她以前主张燃上的长明灯，现在光已经很微弱，但是在夜行人眼中，已经可以了。
而且，这里很安静，她也习惯了这样的感觉，只不过，她总觉得，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
又走了几步，这种感觉更加的强烈。
第一反应，便是东方赫追上来了！
可转念，她就苦涩地一笑，嘲讽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他既然已经想好了争夺天下，将她这个天命之女献祭，怎么会真的来找她。
就像是从前一样，派遣一个人，随随便便打听到她的消息，他才会出马。
“好……疼！”
声音微弱，却因为石壁之间相互回声，将这点声音放大。
苏婳皱皱眉，没想到，这里面还真的有个人。
听这个动静，似乎受伤了？
她想了想，还是朝着前面走了走。
总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朝着前面走了许久，觉得臭味更加严重了，她加快了脚步，却在看到前面人的时候，愣了一下。
即便是蓬头垢面，即便是衣衫褴褛，可是，她就是这么一眼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楚战！
再走近一点，臭味更是明显，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脸上的脓疮还在不断地留着脓水，沾着头发，那本来就满是土的头发已经一条一缕的，贴在脸上，显得人更加邋遢恶心。
苏婳忍着想要呕吐的难受，朝着前面又走了两步，“没想到，你是这个下场。”
奄奄一息，生不如死。
虽然这场病气势汹汹，但好像是被人用绝等的好药养着，就是要留下这条命。
楚战大脑很清楚，清楚地感知到自己身上的溃烂，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也能感觉到周围时间的变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消失，可偏偏，他感觉自己要死掉的时候，东方赫会送来续命丹，吊着他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他已经够了。
但他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可以说，现在谁能给他一个痛快，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听到声音，楚战一直觉得自己的幻觉，这里面除了来给他续命的人，不会有任何人出现，因为他身上的病，会传染。
人人，避而远之。
“楚将军，可还好？”
声音再次传来，耳膜耳边震动的厉害，感觉脑子都疼了。
苏婳蹲下，仔细看向他。
如今都是重病，也不用太过躲避，反而将身上的手绢拿出来，递过去，想要他擦擦。
只是楚战像是没看到，甚至连半点的知觉都没有。
苏婳微怔，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楚战依旧是没有知觉。
看来，病入膏肓了。
苏婳咬破了手指，鲜血从指腹渗出来，随后她将血液滴在楚战的脓疮上。
疼！
好疼啊！
就像是被放在了大火之上，灼灼的疼！
而且这股疼不断蔓延，瞬间传染到全部的神经。
楚战捂着伤口，满地打滚。
一代将军，也算是枭雄，却落得如此下场，也真是悲哀。
苏婳轻轻叹息一声。
“谁，是谁，你是谁？又来给我送药的？”他捶着地面，痛哭流涕，“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求你了！”
神志不清了！
苏婳轻叹一声，“我是苏婳！”
正在叩头，哭泣不断的楚战忽然停下来声音。
一时间，像是变成了哑巴一样。
“我来，并不是为了看你，只是因为我知道，这个病，能治好，”苏婳说着话，便看到楚战忽然抬眸。
眼白的地方浑浊，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
“苏婳，苏婳，哈哈，哈哈……”楚战一开始喃喃的，随后忽然大声发笑。
笑着笑着，又抱着头，哭出声来。
既然知道诊治的办法，为什么要告诉他。
明明知道，他一直想要她的性命啊。
苏婳是个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啊。
眼泪流过脸颊上的伤口，疼的厉害。
这股疼，也让他瞬间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一个人？”
“我也跟你一样，染病！”苏婳没有隐瞒，解开了自己的面纱。
楚战眼前的确是模糊了很多，但对方脸上的脓疮，他还是能看的清楚。
比他自己的情况，好不了多少。
“你都如此，还说有办法？”
“能走吗？”苏婳没有回答他的话，事实上，在她看来，现在的楚战脑子不清楚，根本就说不明白。
楚战摇摇头，他早就没什么力气了。
若不是有续命丹，根本撑不到现在。
苏婳轻轻叹息一声，“你能爬也行。”
楚战动了动身体，还有一点点的力气，爬，应该可以。
苏婳低着头，“跟在我身后，我会找到那位药，救你。”
“你……”
“你想问问我，知不知道你做过的那些针对我的事情？”
楚战瞳孔猛缩。
他是真的害怕。
如果在这样生不如死下去，他的尊严都已经耗尽了！
“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病人，仅此而已。”
在大夫的眼中，只有治病救人。
没有恩人仇人！
楚战莫名想起自己的妹妹。
楚语小时候，没少被他欺负，可一旦是他有什么困难，这个妹妹都会不顾一切帮忙。
也许，苏婳不是为了亲情。
却让他感觉到，亲情给他的温暖。
山洞之内很是崎岖，石块颇多，他的身上本就是脓疮遍布，在地上不断爬着，很快，身上的衣服便被鲜血染红。
苏婳并不在乎他如何，朝着前面走了很久，也不曾停歇，直到是，看到了光源。
“出……出口！”楚战用尽了力气，现在看到之前自己来的那个位置，索性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好累，好疼，他不想继续了。
现在有一点力气，还不如咬舌自尽的好。
牙齿抵住了舌尖……
为什么不努力一下，也许，苏婳真的有办法。
也许，还能活着。
“你在这里等我，”苏婳听到前面有人说话，便让他安静，一个人朝着外面走。
楚战也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
山洞口，苏婳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就站在树林之内，似乎跟人说着什么。
随着人影移动，她才缓缓看清楚，另外一个人，正是苏雅语。
从她生病之后，就一直想着怎么处理自己的病情。
若是在现代，可以在显微镜下看细菌病毒，但这里没有这个条件，可有一条，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那就是，毒蛇生存的七步之内，必定有克制之物生存。
最关键的是，她以前知道苏雅语有可能是穿越来的，也就将这个病跟现代一些情况联系在一起，苏雅语最近一直在京华山上，想要提取毒药，一定在京华山上选材。
那么，克制这个毒药的东西，就在这座山上。
苏婳深吸了一口气，静静地等待着两个人上山，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去。
“站住！”
她才刚出去，便被发现，紧接着，一道劲风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