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婳看看时间,距离景家定下的时间还早,慵懒地站在一边的窗台,看着外面的腊梅出神。
现在已经入冬,但是天气并不冷,腊梅开始抽芽出花,过不了多久,就会殷红一片。
这里的腊梅林倒是不错,冬日无聊,全靠着这些东西聊以慰藉。
如今是黄昏,微红的晚霞映照了半边天,跟腊梅遥相呼应,极为养眼。
她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微冷,从鼻腔一下子便钻入了心脏,血液一时间像是停了一下。
手指微颤。
心底猛地生出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似乎,浮盈走了许久了。
林子里似乎有人出来。
苏婳皱皱眉,朝着那边再次看去,这才发现,是浮盈。
她是一身白衣,身上的衣服宽大无比,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一双眸子不像是之前离开时候的冰冷。
手中的长剑一直紧握着,站在林子口,距离她窗户不远的地方,一直没动。
像是在想什么。
苏婳不确定她到底好没有好,轻轻深吸一口气,低声喊道,“浮盈?”
即便是声音不大,但是林子的人却听到了。
朝着她这边看来。
在她身影落入对方眸中的那一刻,浮盈的眼神顿时温柔了起来。
如若是从前。
只对她的好!
苏婳的心口一颤,当即转身出门。
站在门口,浮盈也已经到了,“主子,让您受苦了!”跪在地上,她声音有几分的哽咽。
这一刻,苏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浮盈终于恢复了!
激动、幸福、也难过。
“你好了就好,”苏婳将人搀扶起来,声音沙哑,“浮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浮盈不善表达,站在苏婳之前,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
又或者,她想说的很多,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口。
“主子……”沉吟了一下,还是想着,先说关于王爷的事情。
“公主殿下,”远处,一群婆子走来,脸上带着笑。
?每个婆子的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红色的嫁衣,还有一些首饰用品。
“咱们是老爷派来的,给公主上妆更衣。”婆子开口就笑,显得格外的喜庆。
苏婳看了一眼托盘上的东西,脸色冷沉。
浮盈将她挡在身后,压低了声音,“主子,我带您走?”
“不用,”苏婳从她的身后走来,看着里面的东西,冷笑着,“那就开始吧,不要耽误了吉时!”
“公主真是体恤咱们,多谢公主了。”婆子们自然是喜气盈盈,自顾自地进了房间。
浮盈面色微急,“主子,您不必为了我……”
“傻瓜,你是我的亲人,你好了,我自然会好,”苏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看起来笑的很欣慰,“你的功夫不错,一会儿拜堂成亲,景家一定会忙成一团,那个时候,你就趁早离开,去找阿耀。”
本来浮盈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听到了苏婳最后一句话,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面色暗沉下去。
苏婳以为她是默认了,这才笑了笑,转身回了房间。
……
黑玫瑰挡在了茶楼门口,也看到了里面奄奄一息的人。
“王爷呢?”
“王爷选妃,小的岂能过问,想必是要准备什么,”掌柜虽然受了重伤,但是强撑着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是正常。
黑玫瑰捏住了鞭子,猛地抽了他一下,“知道骗我的下场吗?”
“这位小姐,是来选妃的吧?”掌柜的捂着被抽打的地方,只觉得好笑,“你这样粗鲁,若是被王爷看到了,难道还能入选?”
黑玫瑰皱眉,“要你管?”
“当然不用我管,只是难道说小姐是内定的侧妃,所以才这样的猖狂?”掌柜的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黑玫瑰的脸色真的变了。
掌柜的一看顿时趁热打铁,哀嚎了一声说道,“若是王爷看到,你这样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没人说句公道话,到时候更加寒心,说不定,会取消这次的选妃呢!”
门口本来还在看热闹的人顿时不悦了。
“这位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啊!”
“就是啊,你会功夫了不起啊,王爷的武功可是独步天下,你能算什么东西!”
“我看她就是想要表现自己,想要引起王爷的注意,咱们啊,可不能让她得逞。”
黑玫瑰顿时大怒,“你们可真是愚昧!”
这更是让人不舒服,“你聪明,你算什么啊!”
“赶紧的,姐妹们,将这个女人赶走,不要耽误了咱们的女儿选拔。”
后面的店小二趁乱跑出来,将掌柜的搀扶起来。
之前他们都被支开,还以为掌柜是要独揽功劳,没有想到掌柜会变成这样,现下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先带着掌柜去看大夫。
看着前面吵闹的不可开交,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向了后门。
谁料,一出门,就被人拦住了。
……
苏婳再次披上凤冠霞帔。
说实话,景家的人虽然包藏祸心,但是对婚礼还是很看重的,这衣服的布料以及选材都很用心,甚至比她在苏府的时候好了几百倍。
但金玉其外又有什么用?
她要嫁的人,不是她想要的。
两次穿上嫁衣,心情却是完全不同。
“哎哟,公主啊,您可真是天仙女一样的人啊,”婆子也算是见过不少的新娘子,可如同苏婳这样好看的,还是头一次见。
唇红齿白自然不用说,光是这张脸,就能艳压无数的女子,一双杏眸潋滟含波,微微一动,像是水面漾开了波纹,一下子就落入人的心底。
真是好看的让人看一眼就痴迷了。
“打扮也打扮好了,你们下去吧,到了时间,再来。”苏婳满头的首饰,只觉得好累。
当初嫁给东方赫,嫁妆都是李炫清准备的,她是不会给多少好东西的,所以嫁人的时候就显得有点寒酸。
可东方赫给了她十里红妆,赚回了面子。
如今……
前尘往事,像是烙印在骨髓里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狠狠地疼一下。
婆子也没有说什么,便赶紧退下,不过还是在门口不远处守着,就等着前面的人来叫苏婳出阁。
浮盈从上面梁上落下。
她不会走,只是为了让苏婳安心,才藏在了上面。
看到浮盈,苏婳倒是没有任何的惊讶,只是微微叹息一声,“你不该留下。”
浮盈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属下想了想,还是有一件事,要跟主子说清楚。”
苏婳点点头,只希望她能速战速决,“好,说完之后,还是想办法离开,明白吗?”
浮盈没回应,而是忽然解开了自己的衣服。
苏婳微愣,只看着这白衣缓缓被解开,露出了胸口上一个暗黑色的手掌印。
“这……”
“内伤如今没有痊愈,”浮盈抬眸看她,“主子不要当心,不会危及生命。”
但苏婳担心的好像不是这个,她蹲下,仔细看着这个手掌印。
同床共枕许久,她对东方赫了解太深了。
这种武功,只有他会。
能入骨三分,折磨人半辈子。
据说,是皇贵妃偶然得到的武功秘籍,这天下人,除了东方赫,没人能有这样招数。
所以,排除了被人污蔑的可能。
“你是因为受了伤,身体不如从前,武功用不上,才会被景家的人抓来了这里,成为傀儡?”
浮盈蹙眉,事情跟苏婳说的差不多,但是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可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苏婳看她没有回应,心底更是凉飕飕的,又问道,“是王爷默许你被抓走?”
这倒是差不多了。
浮盈点点头,“属下昏迷,只听到王爷吩咐人好好照顾属下,只是属下没有想到……”
好好照顾?
这恐怕是反话吧。
以前绿乔说过,因为她的事情,浮盈受到了连累,被东方赫驱逐,甚至还受到了很严酷的惩罚。
但当时东方赫说浮盈在执行任务,所以她也没有多问。
或者说,在她的潜意识里面,根本就不相信东方赫会伤害她在乎的人。
但如今仔细想想,她有些动摇了。
苏琪死亡之前,他就应该知道了消息,却没有作为。
在她需要的时候,他却护着皇贵妃棺椁离开。
苏北城要被斩首的时候,他不在,即便是来了,也没有任何的行动。
浮盈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并不怪这些,“主子,属下只是想要提醒您,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是你,王爷是王爷!
苏婳又想起沫儿的话。
她跟东方赫虽然是夫妻,看起来是一个整体,可终究,还是两个人。
浮盈已经将衣服穿好,低着头,在一边等待差遣。
“你被控制这段时间,有知觉吗?”苏婳忍着心口的钝疼,还想问的更清楚。
浮盈点点头,可很快,又摇摇头。
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
“属下只记得,是王爷的人,将已经被控制的属下带到了柳家,交给了柳汉山。”浮盈努力回想,但她被医治的时候,似乎别清除过记忆,想要知道回忆太多,大脑却又疼的厉害。
苏婳的身体一颤。
“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他算计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