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缓缓打开，苏婳震惊于这机关的灵巧与精致，手还被他拉着，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身后的石门便忽然关闭。
不留一点缝隙。
眼前顿时陷入了黑暗。
苏婳心头一紧，自以为是有危险，紧忙拽住了东方赫。
只是下一秒，周围有火把亮起来，恍若白昼。
她眯了眯眼，朝着前面看去。
心猛地一沉。
她的手也在这个时候，被男人缓缓放开。
东方赫没有说话，而是朝着前面走去，随后，在前面的蒲团上，直接跪下。
没有了男人的遮挡，苏婳的视线更加不受限制，只是，越是看得多，就越是震惊。
这最前面，摆着上百个灵位，似乎因为人数太多，周围的墙壁上，也每隔几寸又挖出了空格，摆放着的灵位，不能计数。
每一个灵位之前，都有一个小小的木盒。
这里沉香味道浓重，让人仿佛是浸润在苦麻甘冽的气息之中，一瞬间，心情像是像是被洗刷了一般，那气息，沉入心底。
如若是那个红木的木盒之上的味道。
她走近了一些才发现，最前面有一个灵位，正冲着蒲团。
——路火之灵位！
……
苏北城官复原职之后，便按照皇上的吩咐，将太医院里面的御医进行整合，大刀阔斧，丝毫不在意自己会得罪人。
因为皇上许诺，那些人，得罪的越深越好，只要是那些人愤怒，便会犯错，那就贬谪出去。
这才几天的功夫，已经有四五个御医被连坐，离开了位置。
这就苦了皇宫之内的妃嫔们，之前用的惯的御医全都不见，唯一能倚重的，便只有苏北城。
所以，皇后在发现儿子晕到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要找苏北城。
而接到宣召，苏北城不疑有他，急忙进了内宫。
东方翼的身体无碍，说起来，倒是有点急火攻心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他这样的天之骄子，为什么会有如此的怒气。
苏北城写了药方，“启禀皇后娘娘，按照药方服下之后，靖王殿下便会醒过来，您大可放心。”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莫如意也不好意思走，就一直跟在齐明丹身边，如今听到苏北城的保证，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劝解到，“是啊，皇后娘娘，靖王殿下没事，您也要保重身体。”
齐明丹对于她的劝解，更是满意，一心一意想要她做的自己的儿媳。
只是莫如意年纪还小，对男女之事并不怎么上心，她只能是干着急，如今东方翼没事，她倒是又动了心思，“刚才事情发生的着急，本宫倒真是吓坏了，”她揉了揉眉心，伸手让莫如意扶着，“如意，你可愿陪着本宫坐会儿？”
莫如意想要拒绝。
她还跟调皮鬼约好了。
“咳……”莫如意在想拒绝的理由。
齐明丹叹口气，“如今本宫身心疲惫，倒真是缺个说话的人啊。”
莫如意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种长辈的撒娇最致命，“是，皇后娘娘，如意陪您。”
两个人出去，房间内，只剩下了还在收拾银针的苏北城，这两天，他一直想着苏婳说的太后的事情，对银针的练习也勤快了很多，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倒是没有注意，身后的床上，东方翼已经起身。
“院令，既然来了，就不要走的这么着急吧。”他幽幽开口，声音凉入骨髓。
苏北城的手一抖，银针刺破了指腹。
……
东方赫将路火牌位下面的小木盒取出来，跟之前苏婳见到的木盒一样大小，打开之后，里面也有不少的书信。
“看看吗？”东方赫这才开口，不知道是因为淋雨的原因，还是这里的气氛太压抑，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莫名的压力。
苏婳伸出手，轻轻接过了盒子，里面的书信还带着纸张本身的味道，似乎从来没有被人翻阅过。
随便打开一封，那笔迹，她记得清清楚楚。
是辛子怡的。
——夫君，妾身万分想念你。
——求入梦来，如梁上燕，日日相见。
一字一句，写尽了思念与痛苦。
苏婳又翻开了其他的书信，均是作为一个亡妻，那些难以宣之于口的痛苦。
“这……”
东方赫没有说什么，随后转过身，随便拿过一个盒子。
里面的书信，递给了苏婳。
苏婳也很好奇，下意识将书信打开。
泛着墨水味道的书信上，似乎还有点点泪痕。
——阿鲁，昨日梦中一见，娘亲泪湿枕塌。
——娘亲为你做的鞋子，已托人送去，好孩子，莫要记挂娘亲，娘亲等你回来。
苏婳看到这些，更是疑惑，她转过头，看着这些灵位，心里面无数的想法翻滚出来，又被一一推翻。
“这些，都是那场战斗中，为了救我离开人世的兄弟，”东方赫背过身去，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却更显得他身材修长，背影清寒。
苏婳似乎猜到了什么，“所以，辛子怡代替这些人的家人，写了这些书信？”寄给亡灵，祭奠真心。
东方赫点点头。
“可他们的家人呢？”
“他们的家人，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人世，我每年给路夫人的赋税，她都会分出去大半给这些兄弟的家人，并且模仿这些兄弟的笔迹，寄去家书。”
苏婳的心口，像是猛地经历了一场地震。
难怪他要给辛子怡这么多的好处。
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那你的那些信？”
“本来，并没有我的，”东方赫转过身来，幽深的眸中，似乎有滔天的情意滚动，伸出手，将她搂入了怀中。
两人贴合，不留一点缝隙。
他轻轻叹息一声，“因为以前，我无牵无挂，即便是战死沙场，也可安心离开，可我有了你。”
苏婳一愣，身体轻轻一颤，猛地抬眸。
却碰到他眸光中的万缕深情，将她重重包裹。
“老五没有什么心思，嘴巴快，路夫人知道我跟你的事情之后，便自作主张写了这些书信，以防万一。”东方赫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本来，她也不用这么着急，只是来京城之前，凌鹤阁收到消息，有人要对她下手，她怕以后，来不及了。”
苏婳眼底的光颤抖着，“我……”
“小狐狸，”东方赫轻吻了一下她的眉心，将人紧紧搂住，“你可知道，你是我的命，没有你，我也难以独活，她是我的恩人不假，可她，是我的嫂子，从前是，以后是，永远都是。”
苏婳焦躁的心，在这一刻，被得到了安抚。
就像是狂风暴雨的天空，忽然被太阳破开了一道缝隙，光芒万丈，再也没有一丝的阴霾。
“阿耀，对不起，”苏婳耳朵贴着他的心口，她无比的感激这些灵位之上的人，是他们，合力留下了她的男人，“我以后不会怀疑你。”
“小狐狸，我不怕你的怀疑，只怕你，离开我。”东方赫看她真的不生气，刮了刮她的鼻子，满脸的宠溺。
苏婳有些愧疚，“这些事情以后我来做吧，过几天我嫁进来，会经常来给他们送信。”
“好。”东方赫笑了笑。
出来之后，苏婳才发现，乌云散去，雨后的天空明媚温和，“哦？，对了，辛子怡的下落……”
“我倒是怀疑，是二哥的手笔，”东方赫对她不想再有半分的隐瞒，牵着她的手，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
苏婳想起那日城隍庙的偶遇，以及她门上的飞镖，还有莫名其妙出现的书信……
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些的人，东方翼，的确是其中之一。
而且，在城隍庙，他说——本王，只是想要见你而已。
那句话之内的意思，她自然明白少许，却已经毛骨悚然。
安东端来了姜汤，并且还带来了衣物。
苏婳浑身都湿漉漉的，沐浴更衣之后，喝了一大碗的姜汤，顿觉得神清气爽，“如果真是靖王做的，我们盯着他的行踪便可，因为，辛子怡是他的筹码，如今，必然安全。”
东方赫也是这么想，走过来，轻轻帮她擦着头发，随后，还仔细帮着她梳头。
苏婳看着铜镜里的东方赫，第一次觉得，岁月静好是这么的诱人。
很快，很快就可以了。
等到皇上定下的良辰吉日，他们便是真正的夫妻，再也没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等她出王府的时候，天色暗沉，月牙挂在东方，发着微弱的光。
一道黑影忽然在他们的面前落下，浮盈对着东方赫拱拱手，随后焦急看向苏婳，“苏家，出事了。”
“怎么了？”苏婳出来之前，还是好好地。
浮盈长话短说，“老爷进宫之后，一天没有回来，晚上老太太差人去问，宫内的人说，并没有见过老爷，应该是回家了。”
苏婳顿时拧眉。
苏北城可不是不说一声就玩消失的人。
所以……
浮盈接着说道，“小姐，老太太怀疑，老爷被扣在了皇宫之内，也许，有危险。”
虽然这个父亲让她失望透顶，可如今多事之秋，苏家不能出事，她回眸，眼神坚定，“阿耀，我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