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拔出的那一刻，鲜血顺着东方赫的身体，如同汇成了条小溪，晕染开了一片。
苏婳的掌心，全都是殷红的鲜血。
东方枫见到此状，不由得低吼！
“苏婳，你疯了！”
苏婳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让东方赫躺在她怀里。
男人健硕的身形因着中枪不受控制的抽搐颤抖。
如墨一般的眸子，盯着苏婳的脸颊。
为了强撑着眼皮，已经耗尽了心神。
“小……小狐狸，别……别怕……”
说话间还带着拉风箱般的杂音，尽管承受着剧烈疼痛，却依旧用尽了全力，勾起了抹令人动容的笑。
“东方文耀，你不救我，那就一起死。”
东方赫的眸子，瞬间闪过一道亮光。
她都想起来了。
他们的……初遇。
苏婳泪痕未干，“是，我记得，你亲吻我的感觉。”
“东方文耀，如果你死了，我会毁灭一切，给你陪葬。”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到。
当时，淑妃还冷哼一声，只觉得这个女人狂妄，可她没想到，一段时间后，自己的脸都被打肿了。
苏婳的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后背，即便是心底着急，绝望，却依旧保持着表面上的冷静。
“好，我不死。”东方赫声音虚弱的，几乎难以听闻。
可话音刚落，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血沫子。
苏婳的心一沉。
不，不要死。
求你！
她顾不得场合，顾不得多少人，头忽然垂下，轻轻吻住了他的薄唇。
两相比较。
她的脸色，甚至要比作为病人的东方赫，还要白上几分。
不远处的姜采莲几乎咬碎了牙齿，“真不要脸。”
“不自重！”
“二小姐为了做王妃，是想要谋害沐王吗？就算是沐王重伤，也不放过？”
凝在苏婳眼角的泪，终于还是落下，轻轻滴答在了他的唇角，又顺着下颌的弧度，缓缓滴落下去。
东方赫身体有一瞬的抽搐。
他心疼。
紧紧抓住苏婳的手，似乎在告诉她，不要怕。
可下一刻……
那本来能握住一生一世的手，就在苏婳的掌心里，滑了下去。
“东方赫！”
……
苏府，一处暗影之内。
夜风微冷，带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你这样做，不但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会连累到整个计划。”
“我只是想要帮你，如今，沐王生死难测，没有了他，整个西陵国，都是你的？”这声音，与周氏平时的慵懒与淡然不同，带着一抹的急切，若不是仔细听，都难以相信，这是她。
话音落下，沉默了许久。
周氏的音调，似乎在急切之中，带着一抹的恐惧，“你是不是，不开心？”
“你想要杀的，不是沐王。”那人身形高大，在月光下，整个身影，罩着周氏脸颊。
显得彼此之间的气息，更加的阴沉。
周氏的身体，微微的一颤，她小小的身影即便是被那人盖住，可她的颤抖，却逃不过那人的眼睛。
“你要杀的人，是苏婳。”
语调，冷的似乎要将人丢入冰窖之内。
那股寒气，在人的毛孔里不断的游走。
周氏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好可怕！
她刚才，似乎感觉到了杀气！
在短暂的惊惶之后，她的神色缓缓恢复了正常，“这么说，你要护着她了？”
那语气里，还带着自嘲，“怪就怪，沐王太深情，我的人，失手了。”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那人音调沉沉，融入到黑夜里，连夜风都显得凛凛起来。
……
苏衍的鸿图苑，还有不少的人围着。
王威的人随时待命，只等着上面的命令，将苏婳捉拿归案。
刚才东方赫的手无力的滑下，一直躲在人群之中，没有出声的沈医官忽然开口，“沐王，似乎快不行了！”
一句话，如若是巨石入水，引起了轩然大波。
淑妃当即下令，要苏婳偿命。
然而，刚才还安静如斯的苏婳，将东方赫放下，缓缓起身，那一双赤红的眸子扫过了众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日看起来温和的苏婳，在那一刻，就像是恶鬼附体，眼神，冷的能杀人。
“除了我，谁也不能靠近他！”
“谁上前，杀无赦！”
而当时，姜采莲就不信这个邪，上前了两步，可还没看清楚苏婳怎么动手的，姜采莲忽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又蹦又跳的。
沈医官去看过，在她的身上找到了银针。
可就算是银针拔下来，姜采莲的症状丝毫没有减轻。
到现在，已经跳了一个小时了。
而太医院所有的太医，已经到了这里，却被困在门外。
谁也不敢进去。
苏婳带着东方赫进房间之前，留下的话，一直在人的耳畔回响。
——谁碰我的男人，我要谁的命。
而皇上在得到消息的时候，顾不得已经睡下，急匆匆赶来。
房间内。
苏婳坐在床前，翻了翻手。
上面，全是血。
全是东方赫的。
“阿耀……”
她的声音沙哑而撕裂。
心脏的位置，闷闷的钝痛着，像是有人狠狠的挖走了一块儿，脑海当中浮现的全都往日里东方赫纵容自己宠爱自己的画面。
今天的事情，她是错了吗？
一直以来，东方赫都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做她的后盾。
可是，她却忘了。
他即便是手眼通天。
可他也是一个人。
有血有肉。
会受伤。
会疼。
“阿耀，我会为你报仇，伤害你的人，我要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皇上驾到！”
门外，高呼万岁的声音传来。
苏婳回过神，拿过了一边的匕首。
“阿耀，忍住。”
旁边的烛光拂动，匕首在上面来回滑动，寒光闪闪。
东方拓让人踢开门，他闯进来的那一刻，就看到苏婳忽然抬起手，那手中的匕首，猛地朝着东方赫的后背刺下去。
“住手！”
血，溅满了手臂。
东方拓还是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惊慌失措。
……
深夜。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苏家被禁卫军围着，就算是一只鸟，都飞不出来。
而麒麟阁作为据点的茶楼，忽然之间，灯火通明。
房间内，站了许多人。
从乞丐到达官贵人，身份差距何止云泥。
可此时此刻，都恭敬的看着前方，认真仔细。
帘子后面，琴音带恨。
“传令下去，明天寅时之前，我要找到那个人。”
干脆利落。
众人拱拱手，就像是鬼魅，再次消失在深夜里。
来无影，去无踪。
茶楼内，琴音忽然凌厉起来。
带着浓浓的杀意。
阿耀，那些人，会付出代价。
血的代价。
浮盈从窗户外跳进来，跪在地上，“小姐，奴婢没用。”
“说吧。”
“当时箭射出来，奴婢便追了出去，但是那个人的功夫在我之上，我跟丢了。”
浮盈抽出长剑，“奴婢辜负重托，愿意以死谢罪！”
“意料之中。”苏婳弹琴的手，就没有停下。
哪怕是指尖已经发麻，甚至，手腕发冷。
浮盈一愣。
“若是那个人不如你，怎么会伤了他。”声音阴冷，寒意彻骨。
“是奴婢无能。”浮盈恨不得现在就自杀。
苏婳冷冷一笑，双手一抬，猛地落下。
“起来吧，那个人，会找到的。”
“那王爷……”浮盈刚开口，便顿觉不对。
这个话题，不该提。
然而即便是她没有说完，在“王爷”两个字说出的时候，房间内的气温，陡然下降，血液，都似乎被冻住了。
“这个，认识吗？”
一个箭头，从帘子内扔出来。
浮盈捡起来。
“这……”
“你认识？”
苏婳起身，掀开了帘子，浮盈这才看到，本来艳若桃李的小姐如今脸色雪白，却偏偏眼眶红肿，眼下，还有一道乌青。
而身上的气息。
冷！
像是那种没有生机一般的冷。
仿佛想要自杀的人，不是她，而是苏婳。
浮盈刚有这想法，身体猛地一颤。
低下头，“烟雨阁。”
“原来如此。”
苏婳将箭头收回来，“走吧，我们去烟雨阁看看。”
“小姐，”浮盈慌忙起身，一贯是没多少表情的脸上满是焦虑，“那个地方，不能闯。”
“若是闯了呢？”
“杀无赦。”
“呵……”
暗夜里，苏婳的冷笑隐于怒火之后，“那就看看，谁能杀谁。”
浮盈当即打了一个冷颤。
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若说从前是明哲保身，顺便让对手鸡犬不宁的话，现在，她是真的想要杀人。
一个不留。
而且是，主动出击。
“小姐，奴婢做您的先锋。”浮盈誓死跟谁。
主仆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茶楼。
刚刚走出去几步，几道黑影，在她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忽然落下。
挡住了前路。
浮盈当即提剑。
两方对峙，苏婳面不改色。
“误会。”对方的头领，忽然开口了。
苏婳摆摆手，浮盈当即退下。
“麒麟阁主，小的，只是来给您送个东西，希望您能喜欢。”
苏婳如今轻纱蒙面，一身黑衣，唯有露在外秀眉紧蹙，暴露了她的不耐，“你是谁？”
话音落下，那人从暗影之内走来，唇角带笑。
苏婳眉心皱的更紧。
这个人，她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