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远霖张嘴想叫住她，可话到嘴巴又咽了回去，叫她回来做什么？她……
厉远霖叹口气，起身出来，看见余蔷的身影刚从楼下门口消失，急忙跟上去，却见她不是回家，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再见她到前边路口就钻进家酒行，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没一会儿余蔷就出来，她深深的低着头，只盯着脚下的路，没有看见厉远霖正站在街边看着她。
这条街上她已经很熟悉了，穿过路口，再往前第三个铺面，门口摆着两盆石兰，是药铺。
厉远霖皱眉，她去药铺买什么？
这次等得有点儿久，才见余蔷出来，厉远霖正等得不耐烦，想进去又怕叫她难堪，这下他松口气，按捺住上去问个究竟的冲动，跟着还低着脑袋生怕叫人看见了的小姑娘。
余蔷没有再去别的地方，只闷头回家去，经过巷口的铺子又进去买了两斤干果，抱在怀里一颗颗的剥着，却不吃，剥好的果肉都放在帕子里。
“师父。”
厉远霖听见她小声叫着，那一瞬间以为她是发现自己了，一惊之下下意识的隐去身形，却见她没有回头，脚步也没有顿一下，才知道她只是在叫自己，不是发现了。
他松口气，猛然间又希望她能发现，他正跟着她，一直都看着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如同蔓生的野草，无论怎么铲除都除不干净，那些野草纠缠着他的心，让他脱口叫道：“小蔷。”
前边的小姑娘吓得浑身一颤，手里的东西都掉了下来，所幸还没掉到地上，就被厉远霖接住。
“怎么这么不小心？”厉远霖低声问道，话说出口他才听见心底松了口气，他想跟她说话，想听见她的声音，可是这两日他们几乎什么也没有说。
余蔷还是低着头，只看着他手上裹着干果的帕子，心底蓦然一酸，慌忙抓过来：“师父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闷头绕过厉远霖就往里边走。
厉远霖皱眉，不放心的跟着她，这丫头今天有些不对劲。
余蔷始终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就好像没发现他跟在身后，只到门口上台阶的时候，魂不守舍的绊了脚，厉远霖急忙拉住她。
余蔷被吓了下，神志还没有回过来，等转头看见厉远霖，她脸上的惊慌更多，慌忙抽回手跑进去，一路跑回自己屋里，锁紧了门，缩在床榻里头瑟瑟发抖。
师父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厉先生，小蔷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前头院里，刚听着动静冒出头来查看的章潇潇只见着厉远霖进来，奇怪的问道，这家伙不会是个傻的吧，明知道徒弟不高兴，还把徒弟一个人扔在外头。
“小蔷她回屋里去了。”厉远霖勉强笑道，余蔷心情奇差，连带着他心情也糟糕起来。
章潇潇哦了声，原来自己听见的声响是余蔷弄出来的，她皱眉：“小蔷她，还是不高兴？”
厉远霖皱眉，有点儿尴尬的点头，原本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方便再待客，可章潇潇和林宸鄞没提要走，余蔷心情又时好时坏，厉远霖担心她想不开，有两个熟识的人在也不错，因此就没提这茬。八壹中文網
章潇潇叹口气：“厉先生，小蔷她还是个小姑娘，有些话她不好说，你还是及早跟她说清楚的好。”
在厉远霖眼里，章潇潇也还是个小姑娘，听她这么老气横秋的教训自己，心底有些好笑，却又笑不出来，只好点头应下，便进了后院里去寻余蔷。
他也知道有些话该说清楚，可是该怎么开口，该怎么说？连他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又怎么跟她说？
到了余蔷屋外，厉远霖敲了敲门，却没有人答应，他皱眉：“小蔷？”
躲在床榻里头心慌不已的姑娘听见瞧门声，浑身颤了颤，惊慌的抬头望着门口，等听见厉远霖的声音才下意识答道：“师父？”
叫完她就咬紧唇，把脸埋进胳膊里，她不想叫他师父了，一点儿也不想，可是没有师父允许，她不敢，她害怕，真的好害怕，所有人都死了，那些疼爱的她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在她面前，只剩下师父了，她好害怕，又要被扔下。
厉远霖本就被她今天闹得有些心烦，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
厉远霖来不及多想，听见余蔷带着哭腔回答自己，他只觉得心一阵抽痛，也不管自己这个时候不该进去，伸手便震碎了门栓，推门进去。
“小蔷？”厉远霖叫道，看见躲在里头缩成一团的小姑娘，眉头已经拧成疙瘩了。
当初他刚把她从余家带出来的时候，她就总是躲在角落里，谁也不肯搭理，只有看见他才肯开口。
可是现在即便听见他的声音，她也不肯抬头看一眼。
厉远霖觉得挫败，他养大的小姑娘，因为他一时未能忍住，就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了。
余蔷听见门被推开，心底不由得更慌，更不该抬头，师父他肯定都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他肯定不会再原谅她。
前一次余蔷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厉远霖不见了之后，她甚至怀疑，师父是不是以为是她自己给自己下了药，想要逼迫他。
看着师父明明在意自己，却又疏远自己，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是个小姑娘罢了，所经历的世事太少，幼年时的经历虽然模糊了许多，但她所害怕的一切依旧深刻的烙在骨髓中，时间没能抚平它们，反而让它们变得更加深刻尖锐。
厉远霖看着缩成一团的余蔷，满心里都是苦涩，坐在她身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但刚碰到她就浑身颤抖得厉害，让厉远霖心疼难当。
“小蔷，是师父不好。”
是他不好，才没有把她教好，害得她现在这么痛苦。
余蔷咬紧唇，师父没有不好，是她自己不好，是她太贪心，什么都想要。
“小蔷，过几日和林师兄他们去东海看看。”厉远霖低声说道。
余蔷睁大眼，慌忙抬头望着厉远霖，哭红的眼睛里都是不敢相信：“师父你要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