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贵妃脸上蓄着和善的笑意,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宫女为她搬来一张椅子。
“赐座。”
一张孤零零的椅子就这么摆在屋子的正中央,除了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其他人都是站着的,她就这么坐着,还真是格外的别扭。
“多谢贵妃娘娘。”
宋盼娣本本分分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在膝盖上,除了云贵妃问话的时候她抬头回话,其他的时候都一直低垂着头,没有问话绝不擅自开口。
这都是绿儿教她的,本分规矩,才不容易被人挑到错。
一来二去的,云贵妃也腻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过是从乡下被沈家家主提携上来的,能机灵到哪去,看着这陈闷样子,她真是猜不透那两个人究竟是看上了她哪一点。
若说这长相确实有几分姿色,但是这天底下美人比比皆是,多着呢,怎么偏偏就找了这个,瞧着跟个榆木脑袋一般。
懒得再同她说下去了,云贵妃早先伺候皇上用膳也劳累了许久,也没这个精力,摆了摆手,就有身边的大宫女上前来搀着她的手扶她离开。
离开之前,云贵妃用凤眸睨了宋盼娣一眼,不咸不淡道。
“天色也晚了,你差人送些款式过来本宫明天瞧瞧,今夜你就歇在我这椒兰宫吧。”
宋盼娣睁大了眼睛,为何还要她留下,她是没带样式,可是这种杂事也需要贵妃娘娘亲自去看的吗?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是,娘娘。”
云贵妃走了,过了一会,她身边的一个叫红叶的大宫女过来了。
“姑娘这边请,奴婢是贵妃娘娘的大宫女红叶,今夜你就在这偏殿歇下吧,方便明日一早回话,我这就差人去姑娘的铺子里请人带样式来。”
“哦,好,那麻烦你了。”
宋盼娣看着红叶的脸,腼腆的笑了笑。
夜已深,偏殿里的宋盼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搓了搓手指,裹紧了身上的锦被,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来。
还没到冬天,天气就凉的不行了,中午穿一件单衣都不觉得冷呢,夜晚裹着被子还觉得有冷风灌进来,确实是冻着她了。
加上她的认知里这后宫本来就不是个什么好地方,金碧辉煌的外表下不知道埋葬过多少红颜枯骨,行走在夜间的后宫里一丝一点的声响都能让她吓的不行。
夜晚的大殿格外冷清,窗户她都关上了,但是还是觉得空落落的,心理上都觉得很冷。
这是第一晚也是最后一晚了,宋盼娣在心里默念,不会有事的,等到样衣拿过来了,自己就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就这样,迷迷糊糊中宋盼娣终于有了困意,还没睡多久,就感觉有人在摇晃着自己。
她以为是做了噩梦,半梦半醒之间一时没有醒过来,身子被人摇晃的更厉害了。
好像听到还有人在大声叫嚷着什么,也听不清楚,忽的她才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
慌张中看见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时,她也镇定下来。
白郢安抚了宋盼娣许久,怕她受凉,又替她拉了被角。
宋盼娣瞧着白郢身着一身盔甲,纳闷的很,自己在皇宫,又不需要他去打仗,怎么做这副打扮过来了。
“你,你怎么在这里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周围怎么这么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
虽然脑子还迷糊着,但是宋盼娣也知道应该是发生什么了,不然的话白郢也不会在她睡的好好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叫醒她,她也不可能听到附近有宫人的惊呼声。
“莫怕,我一点点解释,你听我说,刚刚皇上那边有人行刺,还好我就在皇上跟前及时护住了皇上,但是还没抓到人,那人狡猾可恨的很,为了制造混乱还放了火,我奉命搜宫捉拿凶手,现在宫中上下全都禁足了,今夜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我怕你出事,就先过来了。”
懵懵懂懂的她也听懂了白郢话中的意思,没错,自己就是这么倒霉,第一次进宫就遇上了有刺客刺杀皇上这种精彩的戏码,还四处放火,很好,这下她明日怕是也走不掉了。
收起脸上的苦笑,面前这个人还得好好慰问慰问,毕竟人家是担心她巴巴的赶过来,她态度必须得好。
“那你有没有受伤啊,这是贵妃娘娘的宫殿,你一个男人就这么过来会不会不好啊,而且你过来见我,这与理也不合吧,你还是快离开吧,不用担心我。”
白郢募地握住她的手,搞得她有点懵,抬眼就看见了一个深情的眸子,墨色的眸中像是洒满了无数小星星一样的好看。
因为沉迷于对方的美貌,宋盼娣也就没有及时地收回手。
“我毫发无损,你放心,这天下能伤我的人不多,我来没有别人能知道,现在宫里四处起火乱的很,没人注意到你我,你听话,你没有宫里的身份是个外人,盘问起来肯定是要叫你训话的,正常情况下难免会受些苦头,但是你莫怕,你只要说实话,说是贵妃娘娘召你来的,说是我推荐的,他人就不敢为难你,还有你戴着的玉佩,这是我的贴身之物,虽然见过的人极少,但是特殊情况下拿出来还是能保命的,我尽快解决一切就去找你。”
白郢平日里的话都很少,哪怕是占她的便宜时,也不会说很多好听话,今日絮絮叨叨的讲了好多,怕是真的在关心她。
宋盼娣听完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快去吧,我又没做什么,什么事都没有,不用你分心管我了,我今夜不睡了,万一要是这偏殿里也烧起来了,我也能及时跑掉,这下你总该放心了。”
“好,我会派几个人在你身边暗中守着的,你保护好自己,不要乱走乱说话,我就先走了。”
看他还放心不下的一直叮嘱她,宋盼娣哭笑不得,一把推开了他,“好了,好了,我又不傻,我也不害怕,你快走吧。”
被宋盼娣一直推搡着,白郢这才放下心来,速速赶去各个宫殿搜人去了。
瞧瞧他一个皇子,跟个侍卫一样,连睡觉都不行了,还要辛辛苦苦的满皇宫里抓人,说实话,她还是有些心疼他的。
窗外的天都红了半边,想来有些地方的火势肯定不是一般的大,好好的皇宫被人烧成这样,也怪可惜的,看来今夜这觉是睡不成了。
宋盼娣撑着脑袋看着窗外,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她已经穿戴好了,万一有火烧过来了,她可以第一时间就跑路,这么一折腾,她也不觉得冷了。
漫漫长夜,就这么一坐天亮。
紫宸殿上,皇上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愤怒地推翻了桌子上的一切东西。
“废物,都是废物,连个刺客都抓不住!!咳咳,滚,咳,不想掉脑袋的都给朕滚出去!咳咳!”
怒上心头,皇上气的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着,连扔带踹的把一干武将轰走之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除了皇上之外,还有白郢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站着,身上还穿着未卸下来的铠甲。
“郢儿,咳咳,你过来,说说可有什么头绪了。”
皇上虚弱的朝白郢招了招手。
可白郢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没有听到皇上的话。
“怎么?!连你也要气朕,不对,你刚刚救了朕,朕的好儿子,你不过来是不是还怨在朕啊,也好,你不过来就站在那里说吧,你怎么想的。”
“回皇上,臣同刚刚那几个没什么区别,也是废物一个,刺客狡猾搅得宫里大乱,臣也是一无所得。”
白郢弯下腰抱拳,像一个普通臣子那样回道。
“郢儿,你怎么能说自己是废物呢,你刚刚平定了北狄的岭原人,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刚刚又救了朕,你若是废物,我看白帝国就没有一个能人了,咳咳,也罢,也罢,宫门封着,朕就不信抓不住那个小人!”
几年前还精神抖擞,老当益壮的皇上,想当年也是征战过四方的意气男儿,如今因为生了一场大病,身体虚弱,日渐消瘦,不然在刺客面前也不会连躲避的气力都没有。
“既然皇上龙体已经无碍,那臣就告退了,那刺客被臣的龙骨箭射中了右肩,撕裂皮肉的伤势短时间不会好的,人一定还在宫内,抓刺客的事,臣想御前侍卫们应该可以做好。”白郢面无表情道。
“自然,自然,你也辛苦一夜了,就下去歇着吧。”
白郢二话不说,也不犹豫,径直就离开了紫宸殿。
一脚踏出,背后就传来一声悠悠的叹息。
“郢儿,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肯叫朕一声父皇吗?你可是怨朕,因你母妃的死而迁怒于你,让你在外孤零零的流落了十几年。”
白郢顿了顿,连头都不曾回,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皇上,您的儿女众多,不多臣一个也不少臣一个,一句父皇而已,于您来说不算什么,至于陈年往事,何须再提。”
说罢就走出了大殿,一步都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