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鸾收回目光，淡笑一声，“是那个举人的女儿。”
周重江一下便明白过来，又看了两眼，才冷声冷气的道：“也不知安的什么心，带一个服丧的小丫头来这种地方。”
对于好友总是将陆妩想的太过恶劣的这种事，归海鸾不太想去澄清了。
陆妩是好是坏都与他人无关，他明白就好。
“善姐儿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周重江忍不住问起来，他有些坐不住，想要出了花厅逛逛，可偏偏自家姐姐在这里，他也不好太明目张胆的离开。
他嘴里说的善姐儿，实则是孙慧的嫡亲胞妹——孙慈。
这个姑娘在应天府算是闺秀当中最为抢眼的存在，不但生的清雅端丽，更是才华洋溢，还曾修复过宫中名画，足可见她的天赋。
而周重江对孙慈向来倾慕，这一份心思，在一干年轻的小郎君当中也算不得什么隐秘之事。
只不过倾慕归倾慕，佳人却未必对他存了同样的心思，否则周重江早就上门提亲了，也不会有今日的花会，更不会有与他人议亲的事发生。
“喏，人来了！”归海鸾示意他往过看。
众人捧月一般的从花厅外走进来一位少女，穿着百蝶穿花裙，上衣是件素淡的鹅黄褙子，头上戴着珍珠发箍，发箍上垂了一条长穗宫绦，恰恰好便垂在腮边，将她衬托得更加俏丽。
她长着一张桃花面，眉如墨画，面若桃花，目中含情，肌肤皙白，恰恰好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娇俏，也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要亲近之意。
周重江忍不住便站了起来，神色之间颇有些不可自控。
“元复。”归海鸾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周重江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怎么这样晚才来？”孙慧关切的问道，“母亲的身子可还好？”
花会是孙慧主持，里里外外都少不了她操心，根本不像胞妹孙慈这样有大把时间陪在母亲身边尽孝，而前些日子皇后生病，她更是跟着清减了不少，母亲忙前忙后的替她寻医问药，只盼着皇后的病能够早日康复。
孙慈点了点头，笑着道：“长姐惦念了，母亲一切都好，就是关心长姐，方才还与皇后娘娘说起这些琐事，故而来得有些晚了，还请长姐见谅。”
她举手投足间，带着特有的少女娇俏感令人半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
孙慧又哪里会跟自家妹妹真的计较，笑着帮她把耳边碎发拢到耳后去，“既然来了，便来抽一支花签吧，姐妹们都等你许久了，待会儿可得自罚三杯才行！”
“长姐！”孙慈不依的唤了一声，撒娇意味明显。
“你们瞧她，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孙慧笑着揽过孙慈，与大家说笑。
孙慈羞赧的笑了，从竹筒中抽取了一支花签，又是一笑，“是兰花签。”
“人如其签，淡雅馥郁。”周重江夸赞了一句，后又忍不住横了眼陆妩，她那身艳俗的打扮如何及得上孙慈的一抬眼一颦眉。
陆妩察觉到周重江的目光流连过自己身上，很优雅的翻了个白眼给他。
归海鸾看到了，不由得一笑，这个姑娘真是有趣。
寒暄之后又开始新一轮的抽签，抽到的恰好是孙慈的兰花签，这让孙慧笑容更深。
“善姐儿最后来的，又来得这样迟，少不得要难一些，以保公平，这样吧，”孙慧左右看了看，笑眯眯的道，“就拿日月星辰为题。”
“长姐，您又刁难人！”
孙慈皱了皱鼻子，一副的头疼模样，瞧见她这苦恼的样子，孙慧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
孙慈抿了抿嘴，想了想，半是苦恼的笑道：“这个我可对不出来，倒是近日习了瘦金体，我就献丑写一副对子吧。”
纸张都是现成的，铺展开来研好墨，孙慈拾起笔来，龙姿凤章的写了起来。
她仪态很美，一举一动之中带着一股子淡淡的雅致之感，让人只是这么看着她写字，就新生满足。
周重江盯着孙慈的落笔之处，嘴角不由得弯得很高，仿佛写字的人是他，而大家欣赏的眼光都是投向他的一般，与有荣焉似的那种骄傲感。
陆妩一一的扫过众人，心中腾升起一股子荒诞的感觉，这一花厅的人，最后能与她打个照面的不过寥寥，不少人还未开场便已落幕，如今却重新聚在一处，倒是也新鲜。
眼神慵懒的看了眼孙慈写的对子，不得不说孙慈一手字是写的真好，否则到了最后也不会被四皇子所钟爱。
只不过孙慧到底是没料到，在她过世之后，自家妹妹最后顶替了她做了四皇子妃，乃至之后的几年间不断的提及她长姐，姐妹情深叫人唏嘘。
但实际上呢？也唯有孙慈自己心中明白，究竟是怎样的姐妹情深了。
孙慈写完之后，将墨轻轻吹干，才让旁边两侧服侍的下人拿起对子来给众人看。
瘦金体讲究的是轻灵瘦劲，风姿绰约，尤为适合小娘子习，而孙慈的这副对子，虽说不算专精，但也拿得出手了。
“善姐姐写的这一手好字当真了得，”穆静笑吟吟的看着对子，夸赞道，“我也习了瘦金体，可先生却说我空得皮毛不得形体，我原本还有些不服气的，可看见善姐姐的这一手字，我才晓得先生说的一点不差。”
“阿娴妹妹如此自谦作甚？我却是知道你一手蝇头小楷写得极好的，”孙慈笑意婉转的点了点穆静的鼻尖，“况且我年长你两岁有余，又习了这么久的字，若写的太差，岂不是辜负了先生的辛苦？”
两个都算是人精，说话往来之间如何肯将话锋旁落。
容静听着忍不住便道：“你们两个就不要这样谦让了，这让没才没学的又要如何？”
众人便都笑了。
“在座的哪个是没才学的？今天的花会怕是要饱尽眼福了。”孙志笑着打趣。
说到哪个人没才学，众人心中都有个底，一些人忍不住就往陆妩身上瞟，那眼光直接的仿佛明说没才学的在这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