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妩回到家中,一边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宋蔓枝回屋子,一边不忘吩咐下人将黑衣人送到后院的校场。
宋蔓枝在车上睡得安稳,一下车就醒了,还迷糊的揉着眼睛看着陆妩。
“枝枝先回房,姨姨这里有些事情要处理。”
陆妩一边安抚她,一边将她交给绿胭。
宋蔓枝有些不愿意,扯住她的衣袖,仰起小脸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陆妩也低下头,一脸认真。
“看我也不管用,乖乖等我回来,嗯?”
她的口气不容置疑,宋蔓枝只好垂下脑袋,闷声闷气的道:“那姨姨早些回来。”
小手拽着陆妩的袖摆摇晃两下,是在跟她撒娇。
“嗯。”她应一声,摸了摸宋蔓枝的头发,手心里触感柔顺,像是小娘子此刻软软的样子一般。
陆府后院里没有什么花哨的东西,寻常人家惯常会挖个池子养些鱼鸟什么,可陆家别说是池子,就是繁盛好看些的花草都没有,院子里仅有的两株合欢树,还是容氏嫁进来之后种的。
但陆妩却清楚,后院里看着不起眼的校场,却是整个陆家花费最多的一片地方。
单单说脚底下的这一片夯土地,就是用了糯米汁一层一层的浇筑,再由上百个工人一遍一遍夯出来的,哪怕是连续下半个月的雨,这片夯土地都不会起泥起尘。
而校场旁边的一间不太起眼的练武堂,更是阖府里最最牢固的地方,不但用了夯土墙做基,屋里摆设的各式兵器,也是花费了大价钱才打造出来的。
儿时的陆妩最常来的地方就是这里,她天生力大,整个陆府只有这间房子里的东西不会被她打坏,所以她尤其喜欢在这间练武堂里玩闹。
此刻天色大黑,从窗子上微微的透出些光亮,让这里添了几分人气。
归海鸾指派过来的侍卫都围着练武堂而立,个个肃穆着脸,看起来很让人生畏。
被绑缚在练武堂里头的黑衣人,已经无人问津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了。
在这个时间里,陆妩一直背着手立在屋里,好整以暇的看着熟悉的练武堂,回忆着几乎已经很模糊很模糊的儿时记忆。
时间久远到,黑衣人几乎觉得她仿佛已经与这里融为一体了。
直到练武堂的门被推开,萧驰悄悄走了进来,拿给她一只小瓷瓶,陆妩才抬起头看向黑衣人。
“你现在想必觉得,但凡有一分希望,就绝不能放弃吧。”
她忽然出声,还抬脚走了过去,让黑衣人瞬间绷紧了身体,做出抵抗的样子。
陆妩笑了,都被五花大绑了,还做无用功。
她将瓷瓶里的东西倒在手心里,是两三颗散发着淡淡苦涩气味的药丸,看上去十分的小,不如寻常吃的丸药那样大。
她捏了两颗在手里,伸手将黑衣人的下颔钳住。
黑衣人立刻挣扎了起来。
“别白费力气!”陆妩声音甜腻,音调稍稍上扬,便有了几分魅惑之意,“你刚才一直在打量这间屋子,大多数时间里,目光是落在我身上的,想到如何逃出去了么?不过你应该明白,就算是杀了我,外头的那些人你也没办法摆脱,毕竟你的功夫实在是让人堪忧。”
黑衣人不堪忍受这样的折辱,虽然下巴被卸了,可他的眼神依旧狠戾。
陆妩不以为意的笑了。
“这样吧,我们来赌一把,这是两颗壮骨丸,只不过里头放的乌头是寻常壮骨丸的三倍,若是吃了它,半个时辰内必会中毒,你若是吃了,我便放了你,能跑多远看你本事。”
她凝视着黑衣人,在等他抉择。
那药丸就在触手可得的地方,即便是乌头这种毒药,也有个发作的过程,按照一个杀手的本领,估计放开他,瞬间就能让他逃得无影无踪,找个大夫再对症下药,又是什么难事?
只是,她费尽了心思抓他,会这么轻易就放他走?
黑衣人眼里满满的疑惑,以及对她的提防。
陆妩笑容深深。
“死士,牙齿藏毒,被擒就咬破毒囊自尽的手段,就想骗过我?你若是一开始就想死,绝不会活到现在,你不是赵拓派来的,对么?”
黑衣人瞬间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下巴被卸,他说不出话来,索性陆妩也没有期待他说什么话。
她接着又道:“我刚才一直在想,赵拓有这么傻么?派人过来还不怕我知道,后来我才想明白,他估计不是要杀人,而是要威胁人吧?只不过,他没有料到他手下的人中,有人背叛了他。”
她落下的话音伴随着骨头咔擦复位的声音,让黑衣人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你……真的肯?”他找回自己声音,却是问了一句蠢到家的问题。
陆妩笑了。
“不肯,你就会告诉我幕后主谋是谁么?”她问的讥诮。
也是,这种被人知道了就要掉脑袋的事情,黑衣人怎么可能被她一问就说出来,恐怕她就是用了刑也未必问得出来,他们这种人面对刑罚最不畏惧。
黑衣人看着她,眼眸深深。
“你是想派人跟着我,好知道我去哪里复命是么?”他问。
“那你会去找你的主子复命么?”陆妩不答反问。
不会!
他在心里说。
“那就赌一把看看吧!”他这么回答。
陆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两粒药丸很容易就吞咽了下去,伴随着她手中匕首一点点挑开黑衣人身上绳索的动作,黑衣人的脸上的神情是明显的势在必得。
还等不及绳索被挑开,黑衣人的双手一挣脱,就立即大力扯开了脚上的绳索。
因为太久的捆绑,让他浑身僵硬,血液都不通畅了,他才抬脚走了一步,就险些要摔到地上。
“要是一直这么慢吞吞的,想必你连我陆家大门都出不了,就毒发身亡了!”陆妩笑眯眯的看着他,眼中有几分戏谑。
黑衣人一咬牙,手脚并用的连爬带跑,终于出了屋子。
外头夜色很深很深,他觉得自己心跳的异常的快,那声音像是击鼓一般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