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顶罪，”陆妩看着萧放的眼神柔和当中带着几分怜惜，“你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总爱逞能讲义气，就不想想你自己？”
萧放伸出去的手一下顿住。
“阿、阿蔻，”他结结巴巴，“也不全是，我昨天想了挺久的，若我不顶这个罪，怕赵拓要被圣上责罚，现在皇后娘娘还在病中，朝中有些不太平，这个时候不好生事……”
陆妩眼神一冷，“他知道不好生事，还敢这么张扬，简直把别人的命当成草芥！还有你，帮他顶罪就是助纣为虐！阿放，你若是帮了他这一回，他下一回定然比现在还要猖狂！”
萧放看着陆妩，眼神有些闪躲。
“这件事，我也有错，不能全怪他，若不是我押了军马回来，怕也不会有这事情。”
陆妩忍不住错着牙，不是第一次知道这傻瓜的脾气，可这一次真是让她生气。
“你以为你不带着军马回来，他们就不会在街市上纵马了？”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笑意，“你替人顶罪，有没有顾虑过表舅？他驻守边关这么些年，不会想要看到你身上背负一个纵马杀人的罪名！”八壹中文網
萧放惊讶，什么时候，阿蔻竟也开始关心他无法处理这些事了？
从前他做惯了替她收拾残局的事情，知道这个容色惊艳的少女是个顾头不顾尾的马虎性子，早习惯了她不计后果的做事方式。
可这样一个人却开始考虑一件事带来的后果，甚至还跟他讲起大道理来。
他对这样的陆妩感到陌生，说话便带了几分怔愣。
“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傻，或许一开始是被骗过来，但赵拓他什么身份你也知道，这一次我跟我爹押送军马回来，其实是……”
萧放瞬间清醒过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顿时打住了。
这些事情虽然不是什么机密，但被她知道了，她定要耻笑自己为权势所低头了。
陆妩心中一顿，明白了他未出口的话是什么。
“我以为表舅这么多年在外，应当不用再为这些事所烦心了。”
萧放低下头去，神情怏怏的。
“如今比不得从前了，阿爹也是没办法，阿蔻，这事儿你别管了行不行？这不比咱们小时候，过家家似得耍闹……”
“你觉得我是在耍闹？”陆妩沉着脸，话也不那么好听了，“这一回死的是个举子，你能这么顶罪顶过去，下一回呢？他要你命你也要给他？阿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怯了？”
萧放猛地抬头，一脸的焦虑。
“阿蔻你讲讲道理！那个举子跟你非亲非故，你何必如此！我听阿爹说表叔也在为军饷发愁，你听我一句，这件事就这么收手吧，别闹到最后不好收场，连累了表叔！”
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就算没有这件事，阿爹也要不到军饷！最后死在周光远的陷害之下！
陆妩想到往事，脸色顿时全然冷了下来。
手中捏着的筷子被她猛地摔在地上。
萧放神情微变，“阿蔻，我……”
“好，阿放，你不愿意帮我，我自己想办法！”
筷子被掷到地上之后，又高高的弹起来跳了一下，直接跳进牢房里，落到萧放身边。
陆妩却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了出去，头也没有回一下。
萧放觉得很委屈。
阿爹在漠北做总兵，因为缺少军饷，招不到多少新兵，老兵又连年减员，防守可谓是一年不如一年。
这些事他都不好跟阿蔻讲，他心里着急，阿爹更是愁得时常睡不着，生怕哪一天关外的鞑子铁骑便攻破城池。
他弯下腰从地上将她摔下来的筷子拾起来，拿衣角擦了擦，夹起一块烤羊排放进嘴里，虽然有些凉了，味道却很好。
这么大清早送了一食盒吃的，却换不来自己的应诺，也怪不得她会生气了。
他想不明白的是，阿蔻分明是个万事不入心的性子，别说是这种与自己无关的事，哪怕那人是因她而死，她都不会皱一下眉，甚至还嫌人家挡了她的路。
这些年除了表叔再娶的时候，她发过脾气以外，再不见她的情绪有多大的波动过，怎么他才跟阿爹去了漠北几年，她竟有了这样好的心肠？
萧放一边疑惑，一边将食盒里的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没过一会儿便有狱卒过来给他开牢门。
“萧二爷，您受累了，快回家好好歇着吧！”狱卒笑得谄媚。
萧放挑着眉毛问道：“案子结了？”
狱卒笑着回道：“纵是不结也没道理将您一直关着，这牢里头哪儿是人待的地方？”
萧放心中明白不知道又是谁在中间使了力，他点了点头没再疑问，大步出来。
……
绿胭跟着陆妩从牢里出来，犹犹豫豫的问道：“姑娘，咱们回家么？”
陆妩摇头：“先去一趟雨花巷子看看丧事办得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恐怕要忙起来，就没功夫再过去了。
雨花巷子里，招灵幡在破败的小院子里随风飘飞，像是无魂的鬼，莽莽撞撞的挣不脱束缚。
陆妩进去的时候，看到巷子里人来人往十分喧闹，一些沿街而来的议论声，毫不遮掩更毫不忌讳，谈论着宋瑾生前的事情，她眼睛一抬，瞪向那些嚼舌根子的人。
那些脖子拉长了的姑婆们，霎时被陆妩这凌厉的眼神给震慑住了，纷纷四散了去。
李福全原在院子里招呼宾客，见陆妩来了，连忙将手里的营生都扔给萧骞，快步过来跟陆妩禀告起来。
“宋举人有不少同窗，这会儿估计也都收到了消息，有几个过来的时候，还义愤填膺的说要上书给府尹，我瞧着这些人要闹出事情来，就先安抚了下来。”李福全担忧的道。
陆妩点头：“不必多管，这些举子既然能在应天府立足，便说明有所依附。”
即使是出了事，也自有人会管，用不着他们这种武将家的人操心。
“姑娘，”李福全忍不住道，“事情闹大了只怕萧二爷不好脱身。”
陆妩心中烦闷，不想跟他谈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