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孤寂的庭院,一片片火红的枫叶静静的飘落,满园刺目的红仿佛残阳落下的红泪,和回廊里到处飞舞的白绫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刺痛了夏熵疲惫的双眼,他只能感觉到的是锥心刺骨的,无法形容的痛。
“少爷,小少爷已经入土为安了,您节哀吧。”福海小心的劝说道,自从小少爷出事,少爷就一天天的憔悴下去,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将军似乎一下子消失了。
“把牌位放在祠堂吧。”
福海看着他消瘦颓废的背影,愣了片刻,后院的祠堂供奉的可都是夏家的列祖列宗,少爷对小少爷的疼爱他是知道的,可是要放到祠堂里,恐怕不太妥当吧,再怎么疼爱也只是一个外人啊。
“少爷,这恐怕不妥吧……”
“海叔,你糊涂了,她不是外人,她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哪有不认祖归宗的道理?”
轻描淡写的语气,在福海听来似乎有千斤重,让他没有反驳的力气,只有唯诺的应道:“是老奴糊涂了,老奴这就去办。”
是深夜,云彩像游走的轻纱一般,清冷的月光因为它们而忽明忽暗。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
高挺的身影从假山背后缓缓而出,紫色的长袍,随意披散的长发,过分美丽的眉眼,就连隐蔽偷听的事情都能做的那么潇洒不羁。
“真不愧是逍遥王,本将军的府邸都能出入自如,看来这将军府是要加强防范了。”
花错狭长的丹凤眼直直的看着夏熵,爱恨情仇在这一刻似乎再也压制不住,直接厉声问道:“她呢?!不要告诉我她已经入土为安了,我不信!”
“你好大的胆子,未经传召私自入京,这可是死罪!”
“本王不想和你废话,我说过如果你没有能力保护她,我会立刻带她走!她究竟在哪?”
花错狭长的眼睛里似乎能喷出火来,妖娆的容颜因为愤怒变得魅惑而狰狞。
夏熵看向他,眼神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他多么羡慕花错可以为自己喜欢的人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最真实的感情,甚至可以豁出一切去争取,而他也曾想过,甚至打算抛弃一切和她厮守,可最终呢?差点要了她的命。他的心又是一次阵痛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不那么憋闷了,轻声的道,“王爷,是不是很喜欢瑾儿?”
话一出口,他只感觉毕生的痛都渗入了骨髓,每一寸肌肤都痛不欲生。
花错先是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随后他嘴角微微上挑,笑的温柔而又妩媚,声音中有着些许的无奈,“漠北酒肆的第一次相遇,她就在我心里留下了影子,当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时,也恨过,甚至想杀了她一了百了,可到最后只不过是越陷越深罢了,”自嘲的笑了笑,眼里是一片落寞的微光,“尽管,她的眼里从来没有看到过我。”
“云英王的静嘉郡主终日养在深闺,肯定是不快乐的,只有在大漠广阔的天空下,她才能活出自己的精彩。”
“你的意思是?”
花错先是有几分惊愕,随后一想更多的是欣喜,他嘴角似乎不受控制的弯起,铺天盖地的喜悦朝他席卷而来,他终于知道了什么是幸福。
看着花错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夏熵再也无力支撑,高大的身躯倚靠在假山石壁上,抬头看着闪亮的星子,眼泪缓缓的流出,他此生的挚爱,竟是被自己这样拱手而让?!
他真恨透了自己的理智,不就是中了毒吗?那又能怎样?他可以陪她一起生,一起死,一起下黄泉,把今生,来世的爱都给她,哪怕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能她和相拥着看那一抹天边最后的夕阳,也是快乐的……可是他不能这样自私,他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她还那么美好,他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如果用他的命能换来她的健康平安,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是没有如果的,现实是那样的残忍,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远远的离开,并且还把她推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火坑!
忽然感觉一阵腥甜涌上喉头,一股热流顺着嘴角流下,他捂住心口仰天长笑,笑声悲苦凄凉,绝望般的回旋在天地间……
瑾儿,原谅我,也许这样你会恨我,但是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有了草原广阔的天地,也许你的生活就不会那么孤单了吧……
“大哥,她,小瑾,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萧珏看着满院飞舞的白绫,他离开那日她还去给父亲诊过脉,而他回来后就听到了她殉国的消息,只不过短短数日而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珏,如果你今日来是想给她上一炷香,我必敬谢。若是其他的,我无可奉告。忠言,送客。”
“唉,唉,这是干嘛呀,我才回来,就马不停蹄的赶到这里了,你倒好,竟来这一出儿,我不问便是了,”他环视了四周看四下无人,对着夏熵低声道,“大哥,借一步说话。”
波心亭内,夏熵皱起眉头,细长的手指轻轻挤压着眉心,头又开始痛了,看着手里的纸条道:“这个证据恐怕还不足以搬到他,狡兔三窟,为官数十载,他肯定为自己设好了无数个退路,我们必需要有充足的证据,而且还要在适当的时候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否则,后患无穷!”
“大哥说的对,我会加紧时间的,他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不急,以免打草惊蛇,来日方长,只要诱饵好,蛇总有一天会自愿出洞的。”
此时的夏熵眼里的狠辣和仇恨是那样浓烈,萧珏看着心也是一阵颤抖,如果一向温润的人一但狠起心肠来,那可是可以摧毁一切,赶尽杀绝的狠绝。
“大哥,还有一件事就是苏牧逃到了上京,据可靠消息,当年他那刚满周岁的儿子是在上京被人挟持,小弟若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为了寻找儿子才一路逃到上京的。”
他竟然敢来上京?!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活?想到中毒惨死的父亲,夏熵的身体被恨意挤满,咬牙切齿道,“如果被我寻到,定然将他千刀万剐,以告慰我爹在天之灵。”
夏熵凝视着远方,背影看在萧珏的眼里只有四字可形容“形单影只”,那个爱说爱笑的孩子真的不在他身边了,他会不会又变到之前那个满腔仇恨的夏熵呢?
萧珏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唇边一丝苦笑,正当他欲转身离开时,清冷的声音中带仿佛带着些许的乞求道,“阿珏,闲来无事时,可以到云英王府走走,她,在那里。”
惊愕的回头,他依旧背对着自己,看不出一丝波澜,只是肩膀微微有些颤抖,接着道:“莫要奇怪,以后你都会知道的。”
“表少爷,这边请,郡主就在里面。”
看着这位大方温和的贴身丫鬟,萧珏笑了笑,嘴角一丝玩味,看来姑姑和姑父对这位从天而降的郡主,是一丝都不敢怠慢啊。
萧珏随丫鬟进入后花园,抬眼便看到一袭白衣的瑾年坐在花坛边的石凳上,身边是满满的盛开的雏菊,她素衣长发的坐在那里,竟也可以美的这般不可思议,而那些亮黄的雏菊却也没能够掩盖她身上那浓浓的忧郁,眼前的一切让他的心微微的疼了。
“她一直都这样吗?”萧珏忍不住问道。
“不瞒表少爷,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一个月了,自郡主来到王府那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这里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少爷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