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你所禀的那些决策,直接以我的名义下旨便是。”凌威又温声说道。
“父皇!这不合规矩!”凌君娴有些不敢相信,凌威竟然能放权到这个地步。
凌威又开口说道:“先皇当年命我监国协理政事之时,连玉玺都亲自交到了我手上。”
可父皇您当年监国之时,已经身居太子之位入住东宫多年了。可这话凌君娴只敢放在心中说说,面上还是一片惶惶不安之色。
“父皇既然放权给你,你便伸手接着便是,这般畏手畏脚,如何能担得起大任。”
凌威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凌君娴只能低头向他谢恩道:“那儿臣便谢过父皇了。”
凌威继续说道:“若不是这般大事,你同内阁商议便可,不必禀告于我。”
凌君娴心中暗惊,她还没想过父皇竟然会放权放到这个地步,想想这一切为了给她铺路,她心中便是一酸。
她又想了想那天玄二回禀之事,难不成父皇知道自己的病不会大好了,要提前将一切托付给自己?她努力的把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海中清出去。
凌威突然一阵咳嗽,凌君娴抬眸,看着凌威瞬间苍白的脸色,心中一紧:“父皇,可要传太医?”
凌威摆摆手,示意不必,但还在轻咳着。
因他二人在朝乾殿中商议国事,殿中服侍的宫人便都退了出去。此时竟连个倒茶的内侍都没有。凌君娴见状赶忙上前,给凌威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的手边。
凌威忍着咳嗽喝了一口,这才缓过了劲儿。
凌君娴只当是自己向父皇禀告了凉州一事,让他心焦。有些懊悔的说道:“都是儿臣之过,不该拿这些事
来使父皇烦忧,父皇好好休养,这些都先交给儿臣。”
凌威拍拍她的手臂,“你自小便聪慧,不然父皇也不会自小便将你同皇子一般教养。”
凌君娴刚想说些什么,又被凌威的话打断:“前朝的那些事,学着学着就会了。父皇当年也有过手忙脚乱的时候,不过不必害怕,若是怕了,你就输了。”
凌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好像在说给自己听一般,就算凌君娴离他这么近,也未听清他最后的几个字。
“去下旨吧,此事倒是耽误不得。”
凌君娴虽疑惑他到底说了什么,但想想凉州之事更为紧急,便行礼告退,急匆匆的去下旨了。
大概一刻钟之后,一道圣旨便发往了京北大营。
京北大营主帅营帐中,刚接完圣旨的齐晟拿着明黄色的圣旨又读了一遍。心中疑惑丛生,凉州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公主竟命自己从京北大营之中点三千精兵前去赈灾。
以往虽然也有调用军队赈灾的先例,但都是征用当地士兵,今日命令倒是有些反常。
不过不论这命令多不合情理,身为臣子,他都不能抗命。圣旨中说尽快启程,那看起来事态定是糟糕到了一定程度,不然不会将这种焦急写在明面上。
他的眉头也微微锁紧,这一趟怕是有些不简单。他又将齐寒喊进了帐中,细细交代了一番他离京之后营中之事当同晏副将仔细商议,齐寒连连称是。
不过齐晟还是不太放心,他想了一想,亲自向晏良营帐的方向走去,想着问问晏良此事可能是什么情况。他可不想到了凉州两眼一摸黑,办砸了公主的差事。
凌君娴也并未想到,她监国的第一天便遇到这种棘手之事,就算是晚上回到了弦居殿之中,她依然没有任何放松之感,脑中还在思索着这件事。就连晚膳又上了她最爱的南瓜羹,她也用的没什么滋味。
竹茹见她这般,悄悄的在香炉之中点了一些她喜欢的苏合香。闻着这香气,凌君娴这才觉得稍稍放松了些。
她有些怏怏的对竹茹说道:“你有心了。”
竹茹朝她福了福身,又给她端了一杯茶来。
她端起茶盏,品了一品,又说道:“开春之后,宫中是要重新进一批宫人了吧。”
竹茹虽不知公主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温声回答道:“回公主的话,往年都是四月初,今年约摸着也是这个季节。”
“今年弦居殿要几个小丫头吧,你和姑姑先看着教一教。有可塑之材再禀告于我。”
凌君娴看向竹茹,眼中饱含着深意。
“在别的地方当过差事的宫女一个也不要,你千万记住了。尤其是从长春宫来的。”凌君娴又补充道。
“是。”竹茹看着凌君娴的神色,心中也跟着有些紧张起来。
“咱们也该有些自己人了。”凌君娴似叹息一般的小声说道,只是竹茹没有听清楚。
凉州雪灾及贪腐一事在朝野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这几日御史台上的弹劾凉州刺史王晔的折子,简直可以用堆积如山来形容。
这些人见风使舵的本事倒是一如既往,凌君娴不禁冷笑一声。
王晔在凉州任上已经五年有余,若说他只在这件事上脑子糊涂了,怕是连三岁孩童都不相信。不过平日里也没见御史台积极到这个地步。
官场之上,墙倒众人推这个定律真是亘古不变。这些人平日里畏惧王家的权势,生怕直言进谏之后招来王家的怒火,引来王家的报复,今时今日倒是一个个高风亮节了起来,当真是可笑又可悲。
凌君娴都未仔细翻开那些折子一一察看,她从中随意挑拣了几本,大致看了看这些所谓的文臣清流都在说些什么。不看还好,看过了几本之后,她更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御史台的那班文臣竟然还对她下旨命令齐将军带兵前往赈灾一事有所异议,说是什么不合祖制,真真是迂腐至极,也不知他们的脑子里除了那些酸腐文章之外还有些什么。
凌君娴的思维愈发发散,看来现在墨国实行的这种举荐为官的制度当真是漏洞百出,真正有才华的人得不到施展才干的机会,而这些酒囊饭袋倒是一个个身居要职。
凌君娴心中暗恨,又想起了那日自己在宫外与清欢阁老板娘的闲聊之语,一时间她的脑海中划过几个大胆的念头。
凌君娴这边正坐在桌案之前沉思着,忽然有内侍通传礼部尚书胡子建有要事求见。
“快宣。”凌君娴吩咐道,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见胡子建满脸愁容的疾步踏进了殿门。
“臣胡子建参见公主。”
“胡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凌君娴用眼神示意身边的小内侍上前将胡子建扶起。
还未等凌君娴开口一问,胡子建就好像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开始说起来。
“公主,此事怕是有些棘手。”
凌君娴见他这般说,心中也是一紧。
“奕国使团在回程途中不幸遭遇了山匪,虽说伤亡损失不大,但安河王不幸于打斗中殒命。”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凌君娴有些不耐的揉了揉眉心,垂着头问道:“那奕国太子可曾受伤?使团如今在哪个城镇停顿修整?奕国对此事又是个什么态度?”
“奕国太子倒是未曾受伤,只不过有些受惊。奕国使团现在正在济州城内修整,一行人都住在济州使官之内。奕国皇帝陛下对此事的态度还不得而知,目前礼部还未收到来自奕国的国书或是信件。”
凌君娴点了点头,宇彦淇还活着就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正如胡子建所言,此事真是棘手的很。奕国使团在墨国境内出了这般事情,若真如情报所说,还涉及到了一位皇子的性命。凌君娴在心中一想,假如自己是奕国皇帝,此时心中也定会怀疑是不是墨国下的黑手。
而且身死异国的刚刚好是在宫中犯下了大错的宇危独,这便又很微妙了。而此事也并未保密,是奕国使团之中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事实,这下墨国连动手的原因也有了。
想想此事真如表面这般简单吗?凌君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奕国使团回程的路线,都是礼部同兵部一起规划好的,尽量选择了比较安全的城镇修整。怎会突然之间就冒出了山匪?何况一般的山匪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于袭击使团?真是事事都透着奇怪。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如何打消奕国的猜疑,以及护送奕国使团平安回国。剿除山匪一事,还是要放在这些事之后。
凌君娴心中有了成算,但毕竟还是要给这些老臣一些台阶,不能如同前世一般,刚刚执掌政事便落得个专横的名声,于是她开口说道:“胡大人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胡子建擦了擦自己额头上刚刚渗出的冷汗,隐藏在宽大的官服中的手也有些颤抖。方才凌君娴沉思时犀利的眼神他都看在眼里,他心中暗惊,不知云月公主何时有了这般气势。
“回禀公主,依臣之见,还是内阁先商量一番。首先安河王的葬礼是在济州先办了,再派人将其棺木一路护送至奕国入土为安,还是先行装殓,都等到奕国使团回国之后再办。这事还得同奕国那边商议,得看奕国那边的意思。”
凌君娴神色不变,心中却想,这也算是术业有专攻吧,自己对这些礼制倒是不了解,还好此事由礼部统筹。
“胡大人所言甚是,本宫倒是还没想到这葬礼一事。那便召了诸位大臣来探讨一番吧。”
胡子建见凌君娴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给胡大人赐座。”凌君娴轻声吩咐着身旁的内侍。
“谢公主。”胡子建先行了礼谢了恩,缓缓坐下。
内阁的几位都知道此事紧急,不到一刻钟就都到了这宣政殿之中。
凌君娴见众人各个神色紧绷,难得的出言调节了一下殿中有些微微凝滞的气氛:“近几日倒是多事之秋啊,昨日刚同诸位大人见过,今日便又在这宣政殿之中相见了。”
这话说完,众人面色虽还是不那么好看,但气氛却不似方才那般僵硬了。
“诸位大人对此事怎么看?”凌君娴见气氛和缓了些,便出言问道。
“公主,此事涉及到两国邦交,可谓非同小可。还是妥善处理为好。”
虽然这话同没说没什么区别,凌君娴也微微点头,随即把视线看向了孟丞相。
孟丞相接到了凌君娴的视线,无奈上前说道:“公主,臣以为此事若是只交给济州官员统筹,怕是显示不出我们对此事的重视”
孟丞相话还未说完,凌君娴的脑中就开始了思考,究竟派谁去主持这一事务为好。
孟丞相也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焦虑神色,拱手说道:“公主,臣愿前往济州,调查使团遇袭一事,并协理安河王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