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梦,不是任何一次灵异事件。
真实存在的,在乔笙忘我无比的时刻,般枭现身了。乔笙知道,自己的死对头就这样出现了,管对面的敌人是人是鬼,倒也不卑不亢地,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扶了扶歪掉的眼镜,与其对峙着。
般枭歪头,冷漠地看了看玟星,又凝视着乔笙。
玟星无意间与他的目光再次相撞,心里没由来地抽得一紧。
她现今,早已就不是他般枭的妻了。般枭没有看得到,她这份决绝当中,包含了多少不忍。
般枭平视着乔笙,这还是头一次,两个男人,两个情敌之间面对面地对立站着。
“你就是……她的男鬼丈夫吗?”乔笙一时口干又词穷,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奇奇怪怪地说了这么一句。
般枭似乎被“男鬼丈夫”的称呼逗乐了,阴森冷峻的面容漾起微妙的弧度,反问道:“原来你也知道,她是有丈夫的人啊。”
方才拿出飞蛾扑火之势大声劝导着玟星不要误入歧途的乔笙,在真正一睹般枭真容那一刻,他便感到失去了对手。
般枭大抵有一种震慑所有对他自己有威胁之物的气场,站在那里,不言亦有力量。
乔笙镇定住自己不安的情绪,坦诚道:“是的,我是知道的。玟星她,跟我说过你。”
般枭斜睨着玟星,冷笑道:“哦?算她还有良心。”
什么叫算我有良心?玟星正要反驳,才反应过来,般枭早已知道她对自己做的一切了。
“既然你主动在这儿出现了。”乔笙坦言面对,“那我想,身为玟星昔日的老师,有必要跟你这个丈夫好好谈一谈了。”
“咱俩之间,有什么好谈的。”般枭眼里嘴里尽是不屑,“就算你是个教书先生,倒也不敌本君在这世上存活了上千年的事实吧。”
“你这是瞧不起我吗?”
“不是瞧不起。是压根儿就不想瞧。”般枭把目光定格在玟星身上,那眼里似有炽热的东西在灼烧着,“本君前来,是想把玟星带走的。”
他向前一摊左掌,一股强大有无形的气流猛的推动着玟星,让他一把攥住玟星的手腕,话里有话地说道:“本君最挚爱的妻子,跟本君回去吧。”
玟星愣住了。她自然清楚,假如此时又回到了她和般枭的地方,那么她将会经历般枭何种的质问和惩罚。
而她对于这一切,早已厌倦了。她只想让她母亲平平安安地释放,自己重新开始一个新的人生。
至于和工商大学的纠缠,至于这如丝如缕的斩不断的情爱……她暂时真的不想考虑了。她太累了。
乔笙这下再也按捺不住了,冲上前去便断了玟星和般枭的牵手,怒吼道:“你这次不能带走她!”
般枭回身,像看一场大戏般地静看眼前这位已然失控的乔笙,漠然道:“本君的妻子,还要你管么?”
“好,你既然口口声声地说着她是你的妻子你的爱人,那么我问问你。”乔笙此时也丝毫对自己性命置身不顾了,直接有话直说了,“算了,我一个平常人这么问你太不懂礼貌了。那么我请您扪心自问,你身为她的丈夫,尽职尽责了吗?你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玟星今日走到这一步,都是被你害的!”
玟星眼瞅着这两人就要为她一个人吵起来了,赶紧揪一下乔笙的衣角,可是乔笙不依,偏偏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之前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只知道,玟星原本一个很正常的女孩儿,至少她考入大学时候的成绩那么优秀,但是她现在为什么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走在校园里成了被人骂被人害怕的对象呢?如果不是你,强迫寄生在她身体里,如果不是你左右了她的全部,至于到现在为止,所有的锅都让她一个人背吗?哦对,现在还不光是她一个人了,她的母亲也被牵扯进来了呢!”
“乔老师,不要再说了!”玟星见乔笙不似之前这么温柔和蔼而这般破口大骂,打心眼里地恐惧,低声下气地哀求道。
“为什么不让我说!”情绪一时亢奋的乔笙突然间就把怒气转到了玟星身上,“是他毁了你这辈子为什么不让别人说?你这个女孩你这叫堕落不自知!”
玟星使劲儿憋着眼眶里的泪水,般枭敷衍地拍拍肩,说道:“星儿,你继续听他说。”
“那我接着说了。”乔笙十分激昂地指着般枭鼻子继续破口大骂道,“我在说你呢!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就是个见不得光明见不得人的鬼东西!你毁了玟星的一辈子,你让玟星痛苦了一辈子!你有什么资格再把她带回你那个阴暗无光的地方!你自己永无休止的黑暗,为什么要在这样一个无辜的生命上延续?你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
般枭任凭乔笙这般谩骂,居然丝毫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连骂回去的口舌也懒得费。
生而为鬼,不过如此。那股子把此等冒犯自己的凡人视为蚂蚁去践踏的野心豪气,为何顷刻之间不复存在呢?
玟星小声抽泣起来,般枭望天,等到眼边的酸楚倒流了回去,他才缓吞吞地回应乔笙:“你骂得不错。都是本君的错,是本君毁掉了她。不过,你以后不用担心了……我和祁玟星小姐的夫妻恩情,早已一刀两断。”
玟星愣神地听般枭自己先把这话说出来了,脑子里的一声巨雷轰然炸开。难道,在阴界遇上的那个女鬼所说的,都是事实了?般枭当真是这般寡情薄意的人,虽说的确是自己强行摘掉了他们二人象征着爱情的戒指,但是般枭,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的吗?还是说,他太生气太难过了,在墓里为自己的事情历经血劫,却得知自己在他不在身边的时候,这么残忍地对待这份感情吗?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之前恋爱经历为零的她,除了满脑子的凌乱与未名的愧疚,再无其他清醒的东西了。
乔笙见般枭是这样的回复,也是觉着不可思议了,收起来了他刚才激进的情绪,微微不解地问道:“一刀两断了?说的是真话吗?”
般枭苦笑,抬起玟星僵住的手腕,在她上方点亮星点微光,伸给乔笙:“看仔细了吗?原来她的手指上,可是有本君送给她的钻戒的。现在,没了。”
乔笙也懵住了。般枭满是厌恶地甩开玟星的手腕,不去看她,只是对着乔笙说:“本君要带走她,正要问的就是她手指上钻戒的事情。现在看来,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玟星心慌意乱,她真的不好解释般枭不在身边的那几天她都发生了些什么,因为这一切解释起来太过复杂。并且,那女鬼曾给她看过的东西,玟星心里亦全是困惑。
她始终都不相信,女鬼让她看到的过去是真的,她始终都相信,一定是这个小丫鬟搞错了,因为般枭说,他出狱的时候,他身边的亲人全都没了,这亲人,大抵包括丫鬟的吧。万一是当时别人另有计谋什么的都不好说。
可是如今,她连相信的心力都丧失了。她被迫抛弃的男人,却用十分主动的抛弃来报复她。对此,她还能再说什么吗?
般枭继续冷漠地说:“本君在外,为了她的事情险些散魂。对于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还是本君千年来头一次遇到过呢。乔笙,这个女孩,本君让给你了。不过,本君需要提醒你一句,这个女孩儿,面对自己最心爱的人,都可以这般残忍的呢。”
玟星坐不住了,连忙解释道:“枭,不是这样的!”
“别叫我这个字!”般枭满脸厌恶地打断了玟星,“本君,当真嫌你恶心。”
“你听我把话说完……”玟星早已泣不成声。
“本君此次前来,一来是想问问你到底是什么回事,而你却跟这个人待在一起,想必,问你这个问题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吧。”般枭扬起俊逸的眉,从侧面看他的玉面看出了一丝凄美无力的意味,“二来,本君给你兑现的承诺还没实现呢,这就还给你。”
“承诺?”
“呵,本君可不是好事做到一半就撒手不管的人,不像某些人。”般枭讥讽道,“祁玟星,希望你日后,好自为之。如果和本君在一起的这些日子,真的让你这般痛苦不堪,那么本君只有说句道歉了。你我的债,就此清了吧。”说罢,冷眼扫了一下玟星的面孔,转身化风离去。
“般枭……”玟星突然感到这般无助,竟然对着般枭离去的方向,缓缓地跪在了地上,泪雨滂沱。
原来,真的结束了。他真的不想再听自己一句解释了。他真的误会这么深了。
原本,玟星是真的想把那个丫鬟的事情好好问问般枭,两个人把问题沟通好了,是误会就赶紧解开,那么到底还是会重归于好的。可是现在,为什么一切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自此,无人再与自己日夜相守,夜半共缠绵。也再无人可以为自己,惹得人神共愤依旧不悔。
突然,心口一空。一缕鬼魂从自己体内向外飞散开来。嗯,不仅夫妻关系断了,就连彼此共生的关系,也断了。
是释然,还是失落?
乔笙不知所措地蹲下来,安抚着玟星,玟星哭着哭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赶紧起身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