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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1 / 1)

(一)

猎人用黑水潭的食人鳄和食人鱼的混合肉丝做成的诱饵,果然钓到了黑水潭里的金鲤鱼。钓到了金鲤鱼就意味着猎人通过了最后一关的考验,他已经具有资格过好汉桥了,这当然是一件值得他高兴的事情。

可是很快,猎人就发现,他似乎高兴得太早了,已经有一群苗疆人向他走了过来,或者说是包围了过来。这些苗疆人有的拿刀,有的拿长矛,还有的拿一根长竹管放在嘴边、做出准备吹竹管的样子。难道这些人喜欢吹箫?猎人很快就否定了这种猜测,他记起他看过的一本书,书中记载苗疆人有一种很特别的武器,那就是竹吹针。

竹吹针的主要部分是一根长竹管,一根长竹管的里面有九根针,九根针都是浸过九种毒液的毒针,用嘴对着竹管用力吹一下,九根毒针就能准确地朝着攻击目标发射过去。

若是谁被竹吹针射中了,又没有解竹吹针之毒的解药,那么这个人的下场十有九八就是死,七窍流黑血而死。猎人当然不想死,可是此刻所有的竹吹针对着的攻击目标就是他,他跟这些苗疆人好像并无恩怨,这些苗疆人怎么就把他当作敌人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猎人问一问这些苗疆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惜的是,他不会说苗疆话。

或者这些苗疆人里有懂汉语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情,猎人用汉语问道:“我好像并没有得罪你们苗疆人,为什么你们要把我当作攻击目标?”

这些苗疆人里,果然有一个叫酷巴的年轻人懂汉语。酷巴盯着猎人,冷冷说道:“阁下杀死了我们苗疆人崇拜的圣物,还敢说没有得罪我们!”

猎人急问道:“我杀死了你们什么圣物?是老虎吗?”

酷巴道:“老虎怎么配当我们的圣物!”

猎人道:“是这黑水潭里的食人鱼吗?”

酷巴道:“不是。这种小动物岂有当圣物的资格!”

猎人道:“难道是食人鳄?”

酷巴道:“这一次阁下没有说错,可是这对阁下来说,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

猎人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酷巴没有直接回答猎人的问话,而是对猎人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两年前,有一个叫南霸天的人游山玩水到了这里,为了寻乐子,同时也为了显示其超群的武功,南霸天杀死了黑水潭里的一只食人鳄。

故事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酷巴慢慢道:“阁下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猎人猜测道:“南霸天死了,死在竹吹针下。”

酷巴道:“阁下只说对了一半,南霸天并非死在竹吹针下。”

猎人道:“哦,南霸天并非死在竹吹针下?”

酷巴道:“南霸天握剑的右手中了竹吹针的剧毒后,我砍下了他中竹吹针之毒的右手,免得他中毒而死。”

猎人道:“这样看来,你倒是救了南霸天的一条命。”

酷巴忽然面无表情道:“我之所以救南霸天的一条命,只是不想让他死在竹吹针的剧毒下。若是他就这样死掉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从接下来的对话中,猎人知道了南霸天的死因,他是被酷巴当作祭品活活的喂了食人鳄。

杀死苗疆圣物食人鳄的人,一直以来就会受到苗疆人最残酷的惩罚。

关于这件事情,猎人好像明白得太晚了。

仇怨已经结下,猎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或者一场厮杀又不可避免了,听说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第二年的春天会开满一种叫做映山红的鲜花。

看着酷巴,眼睛里满是忧郁的猎人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向你们苗疆人赔罪?请相信我的诚意。”

酷巴道:“阁下是汉族人吧?”

猎人道:“是的。”

酷巴道:“我们苗疆人吃汉族人的亏已经吃得不少了,若是我们苗疆人相信一个汉族人的诚意,那么我们苗疆人就是比猪更加愚蠢十倍百倍的笨东西了。”

猎人道:“那么你们打算如何对付我?”

酷巴道:“南霸天就是一个例子,阁下和他的下场一样。”

猎人道:“并不会出现一样的情况。”

酷巴道:“哦,阁下怎么如此肯定?”

猎人一字字的说道:“在武功上,我可以让你五十招。”

酷巴霍然冷笑起来,道:“若是阁下果真能够让我五十招,我可以重新考虑阁下的诚意。”

或者猎人不知道,酷巴杀人从来还没有用过五十招,往往在二三十招内就要了敌对者的命,根据以前的纪录,酷巴杀人最多用四十一招。

既然是让酷巴五十招,猎人的铁血剑当然不会出鞘。铁血剑出鞘就要沾血,这差不多已经成了一个规矩。猎人并不想杀酷巴,他想的是如何化解和苗疆人结下的仇怨。

五十招过后,猎人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在微笑。

酷巴有些恼羞成怒地道:“阁下可以在五十招内躲过我的双月刀,但是阁下可以在五十招内躲过我们苗疆人的竹吹针吗?”

猎人道:“这个问题已经有答案了,所以不用我来回答。”

酷巴道:“哪里有答案?”

猎人道:“竹吹针的长竹管上。”

酷巴看到了一件让他十分惊讶的事:所有竹吹针的长竹管上都有一枚绣花针,这当然是猎人的夺命绣花针。如果这些夺命绣花针不是射在长竹管上,而是射入拿竹吹针者的喉咙里,那么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酷巴当然很清楚。

胜败已很分明。酷巴垂首道:“看阁下的本事,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杀死我们这些苗疆人。既然如此,阁下起先又何必跟我谈赔罪的事?”

猎人道:“我杀死了你们苗疆人的圣物食人鳄,不管我是有意这么做的还是无意这么做的,我都应该向你们苗疆人赔罪。我并不是一个喜欢用杀戮来解决问题的人。而且在我看来,杀戮并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

酷巴的眼睛里有了一丝亮光,道:“阁下说的话,简直就不像是一个汉族人说的话。”

猎人道:“我说的话哪里不像是一个汉族人说的话?”

酷巴道:“阁下的话里含有善意。在我接触过的汉族人中,阁下是唯一对苗疆人怀有善意的人。就拿南霸天这个汉族人来说,他杀了我们苗疆人的圣物食人鳄后,有两个没有拿任何武器的苗疆老人对他大喊大叫了一两句,就被他杀死了。”

猎人道:“那你如今相信我的诚意吗?”

酷巴道:“相信。”

猎人道:“那么我还要问一遍,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向你们苗疆人赔罪吗?因为我想化解和你们苗疆人结下的仇怨。”

酷巴想了一下,说道:“办法有倒是有,就是非常危险。”

猎人道:“尽管说就是了。”

酷巴道:“阁下杀死了苗疆圣物食人鳄,若是想向我们苗疆人赔罪,除非可以为我们苗疆人取回圣旗。”

猎人道:“什么圣旗?”

酷巴道:“圣旗又叫龙旗——旗顶上镶嵌了一颗大夜明珠的龙旗。”

猎人立即就从他的虎皮大衣最里层的一个暗袋之中拿出龙旗,紧接着他把旗顶上镶嵌了一颗大夜明珠的龙旗交给酷巴,问道:“是不是这面龙旗?”

接过龙旗,酷巴的一双大手有些颤抖,这双大手就是杀人的时候好像都没有颤抖过。要知道,这龙旗就是象征整个苗疆人灵魂的旗帜。

酷巴的样子一下子显得非常激动,他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就是这面龙旗……龙旗就是圣旗……为我们苗疆人取回圣旗的人……就是我们苗疆人的大圣人……阁下就是我们苗疆人的大圣人。”话刚说完,酷巴就双手举着圣旗朝猎人跪了下去,接着所有在场的苗疆人都朝已经是‘苗疆人的大圣人’的猎人跪了下去。

猎人伸手去扶酷巴起来,酷巴却跪在地上大声道:“从今天起,阁下就是大圣人,大圣人要把我的脑袋砍下来当凳子坐,我绝无一句怨言。”

酷巴不愧是一个恩怨分明的硬汉!猎人就喜欢这样的硬汉。

当酷巴和其他苗疆人消失在丛林深处后,猎人感到浑身都很放松,因为他已经化解了和这些苗疆人所结下的仇怨。

更可庆幸的是,猎人居然成了苗疆人的大圣人。

(二)

从黑水潭里钓出来的金鲤鱼,出现在驼背老者的面前时,驼背老者露出欣赏的眼光,并立即走过来拍了拍猎人的肩膀。

猎人不由得感叹道:“钓金鲤鱼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驼背老者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我早就警告过阁下。”

猎人看着驼背老者的眼睛,道:“可是关于食人鳄是苗疆圣物的事情,老人家却没有提醒我注意这一点。”

驼背老者用手轻轻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我忘了跟阁下说这事。应该没有出事吧?”

猎人道:“我遇到了苗疆人。”

驼背老者连忙问道:“阁下遇到苗疆人时,是不是还没有杀食人鳄?”

猎人道:“当时我已经杀死了食人鳄。”

驼背老者紧张道:“苗疆人知道阁下杀死食人鳄的事情吗?”

猎人竟然淡淡的说道:“知道。苗疆人清楚地看到了食人鳄的尸体,我杀食人鳄的这件事情,根本就隐瞒不住。”

驼背老者道:“杀死苗疆圣物食人鳄的人,一直以来就会受到苗疆人最残酷的惩罚。若是这种时候阁下遇到苗疆人,那么一场厮杀是很难避免的。实际上,阁下没有受到苗疆人的惩罚,那么结果就可能是,攻击阁下的苗疆人,通通都被阁下杀掉了。”

在厮杀之中,不是杀人,就是被杀。驼背老者的推测,虽然充满血腥味,但真实的厮杀本来就是一件充满血腥味的事情。

猎人缓缓道:“事实上没有发生厮杀。”

驼背老者的脸上显然有点吃惊,道:“没有发生厮杀!这是怎么一回事?”

猎人道:“首先我向苗疆人证明,若是发生厮杀,我才是唯一的胜出者。”

驼背老者道:“看来苗疆人是渐渐懂得‘识实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了。”

猎人道:“并非完全如此。”

驼背老者道:“哦,我倒是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

猎人道:“既然我杀死了苗疆人的圣物食人鳄,不管我是有意这么做的还是无意这么做的,我都应该向苗疆人赔罪。”

驼背老者道:“阁下自愿向粗野的苗疆人赔罪,这件事使我不大敢相信。”

猎人道:“不管老人家相不相信,我向苗疆人赔罪的事情却是事实。而且在我看来,苗疆人并非都是粗野之辈。”

驼背老者道:“那么阁下是如何向苗疆人赔罪的呢?”

猎人道:“我为苗疆人做了一件事情。”

驼背老者道:“什么事情?”

猎人用轻松的语调说道:“我把龙旗交给了苗疆人。”

驼背老者忽然大声道:“怎么可以?阁下怎么可以轻易把龙旗交给苗疆人呢?”

猎人道:“龙旗是圣旗,本来就归苗疆人所有。”

驼背老者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实虽然是这样,但是苗疆人对于我们汉族人而言,毕竟是外族人,而我当然希望龙旗不要落在外族人的手里。有一件事情,本来我是想等到阁下过好汉桥时,再告诉阁下的——如果我在阁下获得龙旗的时候,就把龙旗的秘密告诉阁下,或者阁下就不会把龙旗交给苗疆人了。”

猎人忍不住问道:“龙旗的秘密,龙旗有什么秘密?”

驼背老者一字字道:“龙旗是一把钥匙。”

猎人道:“钥匙?”

驼背老者道:“龙旗是一把打开巨型石门的钥匙。在这巨型石门的里面,有一笔巨大的宝藏,谁拥有这笔宝藏,谁就是天下第一富者。”

猎人道:“这个秘密听起来确实很有诱惑力,可是我要告诉老人家一件事。”

驼背老者道:“阁下要告诉我什么事?”

猎人道:“就算我在获得龙旗的时候,就知道龙旗的秘密,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把龙旗交给苗疆人,因为这是物归原主。”

驼背老者默然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做一个好汉并不容易,但阁下却是一个不掺一点假的好汉!若是阁下要过好汉桥,那么现在就可以过了。”

听到可以过好汉桥了,欧阳艳和明珠当然很高兴,猎人看到她们两个人高兴得手舞足蹈的样子,就愉快地微笑了起来。

在这种时候,猎人当然是应该微笑的。

(三)

欧阳艳和明珠两个人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先走过好汉桥了。驼背老者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来,他和猎人连喝了三杯道别酒。

当猎人走到好汉桥的中间时,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靠驼背老者这边的桥头铁索,霍然断开了。欧阳艳和明珠吓得大叫起来——好汉桥下是万丈深渊,猎人若是掉下万丈深渊,肯定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就在这时,驼背老者立即出手,他用力抓住了霍然断开的桥头铁索。猎人回过头来向驼背老者道了一声谢,就迅然跑到了好汉桥的那一边。

驼背老者看着猎人,挥手道:“祝阁下一路顺风!”

猎人再次道了一声谢,就和欧阳艳、明珠渐走渐远了。过了一阵子,他们三个人的背影就在驼背老者的视野里不见了。

驼背老者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黑鹰,你出来吧,我知道你躲在那里。”

出来的果然是黑鹰。被猎人砍断右手的黑鹰,如今已经改用左手握剑了,经过苦练,黑鹰的左手用起剑来,一点都不比右手用起剑来差。

黑鹰道:“驼背老者,你违背了你的承诺,和我们一起对付猎人的承诺。”

驼背老者道:“猎人确实是一个好汉,我不忍谋害他这样一个人。”好汉桥头的铁索霍然断开,其实是驼背老者弄出来的事故。

黑鹰对着驼背老者冷笑起来,道:“有一句话,或者如今你忘记了。”

驼背老者道:“一句什么话?”

黑鹰道:“这句话就是‘若是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说起来,你是一个世间少有的智者,为什么你偏偏要做出对自己残忍的事情来了?”

驼背老者道:“若是我谋害了猎人,我会很难受,甚至会睡不着觉。”

黑鹰道:“可是你违背了你的承诺,比你睡不着觉更糟糕。”

驼背老者道:“我出手抓住霍然断开的桥头铁索,可以看出我这人的牙齿虽然老得快掉落了,但是我的武功却还没有到那种老掉牙的地步。”

黑鹰道:“你的武功确实没有到那种老掉牙的地步。我若是要拔剑杀你,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有把握。”

驼背老者道:“不用你拔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黑鹰道:“什么样的交代?”

驼背老者没有用他的嘴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他的行动来做回答:他用自己的右手拍碎了自己的头盖骨,然后他的脑浆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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