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的门开着,我按着键胳膊都要酸了,薛湛衍却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身子向后一靠,手提袋的提手松开了一根,另一只手伸进里面拿出了一个粉色的有着小熊图案的纸盒。
纸盒入了我的眼睛里,我觉得非常的熟悉,等我意识到这个纸盒是什么,抬着的胳膊马上收回来,两步就窜到了薛湛衍的身前。
我一把抢过了纸盒,掀开盖子,看着里面玻璃镜面下镶着的相片,右手抖动着拂过婴儿肥嘟嘟的脸蛋,眉眼,鼻子,小嘴。
康康满月的时候,我给他拍照留念,足足一套呢,我居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康康现在长大了,虽然和小时候的不太一样,但没有陪着康康的时候,看看他小时候的满月照,也会让我满足。
我把相册阖上,盖上了纸盒,“是我的疏忽,麻烦你跑这一趟。”
薛湛衍把纸盒夺过去放进手提袋,“知道麻烦了我,还不赶紧开门。”
知道薛湛衍不会那么轻易走,我拿出钥匙开门,瞧见崭新的门锁,不禁想到了薛湛衍砸门进屋的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如果那天他没有强势霸道的出现在这里,我也许已经和周焕之回榕城了。
打开门,我请薛湛衍进了屋。
薛湛衍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我饿了。”
“楼下就有饭馆,你吃什么?”我说着,然后翻找着手机上的联系人,准备打电话叫外卖。
薛湛衍没搭理我,径直走向了厨房,他打开了冰箱门,看到冰箱里面只有牛奶和鸡蛋,他说:“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要争取抚养权?”
嘲讽的语态,不难听出他在质疑我一日三餐的能力,虽然这让我很不爽,可我倒是意识到了一个关键且严重的问题。
在吃食上,我不能继续这样糊弄着,日后康康判给我抚养,那在照顾康康和工作两方面,我都要安排好。
我暗自寻思的时候,薛湛衍已经把柜子都看了一遍,他手里拿着一袋挂面,“会煮面吗?”
“会”不管是和钱穆阳结婚后还是四年前出院后和周焕之住一起,一日三餐都是我自己准备,和顶级大厨比不了,可也是有滋有味。
薛湛衍把挂面放到我手里,“那就煮面吧。”
我拿着挂面进了厨房,瞥了一眼薛湛衍,他像是在自己家一样,很自然的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在厨房忙了十几分钟,汤面煮熟了,我将汤面盛进碗里,然后探着脑袋问,“你吃香菜吗?”
“吃”薛湛衍应了一声,稍后就闭了电视机走进厨房。
落了座,薛湛衍先尝了一口汤,这才吃的面条。他吃饭的动作很斯文优雅,有那么一瞬间,我在薛湛衍的身上看到了周焕之的影子。
周焕之吃饭的动作也是这样,我曾经还打趣他是不是哪个富贵周家走丢的矜贵少爷。
听我这么揶揄,他笑着说,这是为了应酬才特意学的饭桌礼仪。
“别看我,吃饭。”薛湛衍赫然出声,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我不确定自己盯着薛湛衍看了多久,但不能否认,反应过来,一张脸都是烫的,我赶紧低下头吃饭。
吸着面条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安静,一碗面条吃完了,我抽纸巾擦了擦嘴,抬起头的时候,就见薛湛衍正定睛看着我。
我被盯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了出来,“你看我干什么?”
薛湛衍淡淡一笑,把我这个问题直接丢到了一边,无视之,然后起身告辞。
我没有继续追问,送他离开。
第二天下班,我去超市买了蔬菜和肉,决定以后早饭都是自己准备,还都是营养餐。
这样的生活习惯养成,已然过去了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我除了上班就是往东方律师所跑,和苏邈谈论康康抚养权的问题。
今天开庭,薛湛衍也来了,钱家倒是没有人出庭,全权委派给律师处理,律师说得字字句句都在指责我的不是,说我四年来从没关心过康康,人不见踪影。我把自己车祸的事情出来,可对方一口咬定我在编故事。
这说法苏邈和我都想到过,所以为了证实自己所言是真,我当场给周焕之打电话。
他说过,只要我有事找他帮忙,他会尽全力帮我。
我希望他能出庭作证,可是——他没有来。
挂掉电话,他留给我的名片被我死死捏在手里,不禁在心里对他产生了怨气。
好在我和苏邈把最坏的打算都给考虑出来,然后又提供了我在榕城医院治疗的病案。
结束,我把周焕之的名片丢进了垃圾桶,满脑子想的都是康康,想知道他在钱家生活的怎么样,大小便有没有改善。
走出法院,我整个人精神有些飘忽,一直紧绷的那根弦依旧没有放松下来,毕竟一审判决的结果还要等三周的时间。
正琢磨的出神时,突然听到薛湛衍说:“苏邈,这件事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苏邈推了下鼻梁上的镜框,“谢谢言之过早,一审判决对姚小姐还是不利。不过,至少可以让她有见康康的机会。”
“有机会就好,就怕没机会。”薛湛衍说着,他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狡黠的笑。
苏邈笑着拍拍薛湛衍的手臂,“改天再聚,我先走了。”
苏邈开车离开,薛湛衍看了我一眼,“你愁眉不展也无济于事,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急不得。”
“嗯”其实,我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只是自己心里放不下。所以这会儿我虽然应着声,却还是心里堵得慌,一丝苦涩的滋味在不知不觉的蔓延出来。
薛湛衍抓住了我的胳膊,拉着我朝他的车子走去,“刚刚苏邈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所以你要为以后做好充分的准备和计划。”
“我知道”我跟上他的步子。
薛湛衍开车载我离开,他没有送我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北商业街的一家商场的儿童玩具专区。
琳琅满目的玩具几乎让人挑花眼,越看越喜欢,恨不得能都买回去。可是我的注意力却被站在玩具屋的薛湛衍给吸引了。
他一身商务着装,站在玩具屋里突兀又显得非常特别。
他手里拿着一架飞机在手里把看,然后又放下去挑选另外一个,如此认真细心的挑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给自己的孩子挑选玩具呢。
他自己的孩子!
这几个字蹦跶出来,我赶紧晃了晃脑袋。
姚燕啊姚燕,怎么能想到这一层意思上去,没脸了,没脸了。
“怎么,头疼了?”薛湛衍不知何时来到了我身边,蹙着眉担心的问着。
被他这么盯着看,我顿时觉得臊得慌,就像是自己刚才想的被薛湛衍给抓包了一样。
我赶紧从他身边离开,注意力放到玩具上,“没有,玩具太多,看花眼了。”
薛湛衍没再说什么,我们俩选着玩具,要离开时,我立刻把他要拿起来的大箱子按住,“木马还得组装,我家里没有工具。”
“没有工具就买一套。”薛湛衍很坚持,把箱子拎了起来。
我有些为难,“要不换那个电动小汽车吧。”
“我会组装。”薛湛衍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我无话可说了。
付完款,我和薛湛衍离开,哪想到迎面进来的人叫出了薛湛衍的名字。
“湛衍”
闻声看过去,是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是范乐菱,她面露惊讶,另外一个妇人虽然保养的好,可鬓间的白发也暴露了她的年龄。
妇人眼睛看向我,打量的目光将我从头扫到了脚,在估量价值似得,这种眼神还真是让人觉得别扭。
“有话回去再说,我有事,先走了。”薛湛衍用胳膊在我背上撞了一下,示意我别愣着。
我看看薛湛衍,再看看对面的人,礼貌性笑笑,然后大步从她们身边走了出去,薛湛衍就跟在我身后。
薛湛衍把我送回了家,东西放到了我收拾出来的康康的房间。
他拆着包装箱,瞧这架势是想把木马装上的意思,可我没有忘记,在回来途中,他的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
我夺过了他手里的工具,“你有事就去忙。”
“放着别动,等我再过来组装。”
我没应,却也没有出声拒绝。
送走了薛湛衍,我开始整理房间的玩具,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我又紧着去开门。
从猫眼往外看,是乔芮莹,她沉着脸,心事凝重的样子。
前几天她还说有大好事,晚上就让我找人,可薛湛衍说她没事,我又因为醉酒人事不知给忘记了。
现在想想,我真是个不称职的朋友。
我赶紧把她迎进来,“芮莹,你怎么了?”
“我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没啥事。”乔芮莹抬了抬眼皮,“燕子,我准备去旅行,今天来是向你说再见的。”
自古以来有后妈就有后爹,有善心的后妈是真的不多。乔芮莹和她继母不对付,没想到婚后还是会因为家里的事闹心。
她这么一解释,我也就没有多想。
“你准备去哪?”
“不知道,还没定呢。”
“噢,那你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送你。”
乔芮莹点头,接着就和我一起收拾玩具。
听我说这些玩具是和薛湛衍一起买回来的,她一手搭上我的肩膀,“燕子,薛湛衍这朵桃花就在你身边盛|开,你可要抓紧采,不要错过了。”
我全当是听了个笑话,呵呵的笑着没有搭腔。
只是,世事难料。
有些事去避开,偏偏会让你以另一种方式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