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南香眨巴一下眼睛,表现得好像是只小白兔,尤狸在边上默默的看着,忍不住唇角微扬。
傅勋以为她终于乖巧了,才松开手,宁南香便冷笑,“安分你大……”
她话还没说完,又一次被傅勋捂住了唇,还好这次关注的人不多了。大家的视线都放在了傅可盈身上。也不知主持人问了一个什么样的问题,傅可盈面上露出一抹娇羞,低头浅笑。
青葱白指拿着银色的话筒,她声音低低浅浅,迂迂回回,“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从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喜欢他。认定了以后要嫁给他,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我想,这是我们之间的共同默契。这场婚礼早已经预定好了的。”
一阵热烈的鼓掌声传来,尤狸眸光怔怔的看着上面的两个人,霁齐的目光再也没有出现在她身上过,他不会再看我了吧,尤狸想着,敛眉自嘲的笑了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参加这场婚礼,看着这份浪漫在她面前上演,好像这样就能真的死心了。
她曾问过,你会不会娶傅可盈。他的回答是,我不会让你变成小三。
这种答非所问,尤狸竟然也欢欣鼓舞。
人群中,她是一颗不起眼的砂砾,舞台中间,他们是今天的主人,各路的富豪精英都送上了祝福。
“霁齐,陪我弹一曲吧?”
傅可盈目光盈盈,尤狸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白色的钢琴立在边上,傅可盈一脸期待,还不等霁齐说话,周围已经响起了雷动的掌声。
霁齐是被傅可盈拉着过去的,两人坐定。郎才女貌的配制,富丽堂皇的酒店,纯白无暇的钢琴,尤狸好像在这一瞬间无法接受到外面世界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倒在了不知是谁的身上。
眼角泪光晶莹,她还有知觉,只是不想动做,她原来真的无法承受,却还是必须承受。贝齿咬着唇瓣,太过美好的画面或祝福或许都不适合她。
尤狸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打翻了地上侍者手上的酒杯,她穿的是平底鞋,手稳稳的抓住凳子的边沿。
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了,下意识地想要逃离这里的一切。
周边所有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人影模糊,尤狸迷茫的脱口而出,“霁齐……”
她的声音清浅,让抱着她的男人愣了愣,面上一阵苦涩,尤狸渐渐地恢复理智,愣愣的看着这张脸,芮炎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她。得益于他们曾经有过的婚姻,在场的所有人里面,或许,他才是最为知道尤狸对霁齐感情的那个。
这个女人冰冷坚硬的外表下,到底有怎样腐烂成水的伤,他不清楚,却莫名的也跟着心痛。
他勇敢的交给她离婚协议的时候,就打算好了,要看着她幸福,而今,芮炎忽然后悔了。如果没有那份协议,她是不是还会回到他的身边,他会给她足够的时间疗伤,这次,他再也不急,再也不嫉妒了。
“姐?”
不过是瞥了他一眼,尤狸的目光已经转向尤然了,站定了身子,她浅笑道,“没事,只是一时没站稳。”
尤然眸中的担忧更甚,看了一眼芮炎,眼中闪过感激,伸手,芮炎再不情愿,也将尤狸递给他了。
此时,人群让开了一条道,傅可盈面上带着关切担忧,伸手握着尤狸的冰冷的小手,“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说着,她又回头吩咐了一句,“去给尤小姐重新拿一套衣服来。”
尤狸冷眼看着,只是往着尤然的怀中缩了缩。
“我带你去换衣服……”说着,滕瑾耀已经脱下外套,正要盖在尤狸身上时,她躲了躲,清冷的目光让他怔愣住身子,颓然的收回手,滕瑾耀苦涩的笑了笑。
“阿齐……”傅可盈无助的看着远处的霁齐,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却不在尤狸身上,声音浅浅淡淡,“让尤然陪着她先离开吧,晚宴还要继续,你想弹什么曲子?”
尤狸倒吸一口冷气,身子微微颤抖,尤然抱着她感受的最为贴切,他看了一眼霁齐,又看了看傅可盈,温柔低头,“姐,走吧。”
“不,婚礼还没完,怎么能走?”
尤狸执拗的拒绝,她要看着她幸福,她要看着他将她迎娶回家,她想听他们合作的钢琴曲……
深吸一口气,尤然无奈的瞥了一眼宁南香,“你带她上去换件衣服。她喜欢红色。”
“好好好!”
宁南香忙不迭的点头,于是,尤狸被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上了楼。
傅可盈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眸中一丝暗芒一闪而过,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眸中是剧烈的挣扎。
不知为何,从来都与霁齐配合的天衣无缝的傅可盈今天频繁的跟不上节奏,也不知道错了多少个音符。
对于许多外行人来讲,大概也听不出什么,滕瑾耀却微微皱眉,眸中带着一抹担忧。
楼下的钢琴声不断的传来,宁南香陪着尤狸坐在楼上,不一会儿的时间,侍者拿来了一件全新的红色礼服,才一看到时,宁南香眸中划过一抹惊艳。笑嘻嘻的接过。
“南香,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啊?”宁南香愣了愣,转念一想,或许她发泄一下也挺好的。
说着,将礼服放在凳子上,依依不舍的离开,“那我在外面等你,你好了喊我一声。”
“嗯!”
轻微的点了点头,尤狸瞥了一眼身侧的礼服。
“你害怕血?”
“嗯。”
“那红色呢?”
“喜欢红色。”
脑海中零星的画面传来,空洞的眼眶中泪水不自觉的流,这是个专门的更衣室,有全身镜,也有洗手台,尤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是被人勾了魂魄的皮囊。
她试探性的微微上扬了嘴角,悲伤却又将它给压下去了。
没有经历,就不知道有多痛。
真正痛的时候,才会知道,原来,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必须活着。
深吸口气,尤狸收拾了情绪,走到全身镜前,看了看里面的自己,妆容没有花,心下便松了一口气。
等到她换好衣服时,才发现,这件衣服是之前在“九月”看到过的,霁齐也曾给她买过一件,只是一直放在卧室的柜子里,从来没有穿过。
等到傅可盈嫁过去之后,那里的东西,恐怕都会扔掉吧。
摇了摇头,尤狸将脑袋中的情绪都赶出去,她嘴角牵扯出一抹笑。
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愣了愣。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中相遇,尤狸哭过的眼睛还带着点红,她身上的衣服格外合身,这样下去,好像今天的新粮是她似的。
霁齐不由一阵恍惚。
这个女人,能将他所有的算计都打乱了还如此无辜,能让他抓心挠肺还如此淡漠,她连最后一刻都不想等,他给了她机会,她却无情的拒绝。
他的所有都付诸东流了。
而她却还能牵动着他的心,让他在自己的婚礼上不自觉的出现在她换衣服的房间。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尤狸微微敛眉,再次抬头时,嘴角带着好看的弧度,刚刚怎么都锻炼不出来的弧度,此时,见着霁齐仿佛是自然而然形成的。
她总能在他面前恢复满血的战斗力,在他背后柔弱成一滩泥土。
“恭喜!”
“你只会讲这两个字吗?”
尤狸愣了愣,霁齐抿着唇,目光中执拗的落在她身上,她心下一突,面上云淡风轻的笑着,“祝你们百年好合。”
霁齐身子晃了一下,他早该知道这个女人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却偏偏来自找苦吃。
冷笑了一声,霁齐淡淡道,“也恭喜你,终于将我推出去了。”
话落,房门咔擦的关上,伴随着这关门声,尤狸怔怔的坐着,她听到自己的心也咔擦一声,碎成片状。
伸手抚上还没有任何反应的腹部。
傅可盈的孩子四十天了,而她的孩子已经五十多天了。
傅可盈的孩子将来名正言顺的姓霁,而她的孩子,或许只能随着她姓尤。
她死也不会让霁齐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死也不能。
门外,霁齐前脚才离开,傅可盈便出现在了另一头的长廊上,他挑着一个人少的楼梯上来,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为的是看她一眼。傅可盈自嘲的笑了。
她以为就算霁齐不爱她,至少也会怜惜她。
和以往一样,只要她有困难了,他都会挡在她面前,但今天的种种,早已经将傅可盈幻想中的一切都打乱了。她梦想的婚礼不是这样的。
眸光微闪,她瞥了一眼尤狸换衣服的房间,一步一步的上前,高跟鞋在地上撞击的声音清晰响亮,但这里没人。
因为今天的人都在楼下,在参加婚礼。在祝福这对新人。
但她知道,在大多数人心底,她是不被祝福的,至少是个笑话,一个连自己婚礼都要看别人脸色的笑话。
尤狸倒下去的那一瞬,霁齐眼中的担心,他身体的挣扎,他已经迈出去的脚步都在傅可盈眼中,她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这样洞察,看到如此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