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精明,秦淮茹也只是个没多大见识的寡妇。
她心里能不慌? 她心里充满了慌张和恐惧,这种感觉甚至比那晚独自面对郭大撇子时的绝望更甚。 但她强撑着,她告诉自己一步也不能退。 棒梗是她的命,她不能让棒梗出任何事情。 她不相信傻柱已经招了,她了解傻柱的为人,而且她觉得如果傻柱真招了,根本没必要在这儿废话。 所以她肯定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鸡和肉是棒梗偷的。 没证据,他们就定不了罪! 所以她不能慌,她得装作完全不怕的样子,她不能让别人看出她的心虚。 三位大爷都看到了她的样子,都清楚了今天这事儿只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三人都沉默下来,都不再说话。 事情要还想往前推,接下来再说话,就一定要得罪人了。 他们仨大爷被老太太强逼着开了这大会,但得罪人的事情,没人愿意干。 刘海中和闫阜贵都眼观鼻、鼻观心,装泥塑雕像。易忠海看看两人,眼中露出无奈之色。 他就知道,这活儿最后还得他干。 越是在意形象和名声的人,越是有所求的人,就越会被时局裹挟,心不由衷,被推着往前走。 易忠海根本不愿意替傻柱做这个主,正如他之前跟一大妈所商量的,傻柱吃了这次亏,他跟一大妈再雪中送炭拉傻柱一把,让傻柱感恩,这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现在出面,很可能是出力不讨好。 最关键还要得罪贾家,而且这得罪可不是普通得罪,这是要跟棒梗问罪,棒梗是贾家的命根子。 就不提贾张氏多难缠了,这一个不好落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名声,真不好听。 所以易忠海是真不愿意干这事儿。 但他不干也得干,而且他还不能跟刘海中和闫阜贵一样消极怠工。 因为他是一大爷,他还指望傻柱给他养老。 这得罪人的活儿,他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他现在越来越后悔之前为什么因为一时贪恋没有卸任一大爷的职位了。 要是卸任了,这些糟心事儿根本轮不到他头疼。 “淮茹,棒梗儿呢?你把他喊出来。”等了一会儿,秦淮茹始终没有反应,易忠海只好心里叹口气,直接点名了。
嗡声顿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淮茹身上了。 秦淮茹脸色显得越发苍白,她一脸诧异看着易忠海道:“一大爷,您这话什么意思?”声音有些发干、发颤,但她的心突然踏实了下来。 易忠海道:“淮茹,话说到这儿了,我不挑明,你也别装糊涂。你也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我们说的是什么。傻柱要是担着这偷肉偷鸡的罪,他是要坐牢的,你忍心看着他去坐牢吗?”
秦淮茹道:“我明白了,傻柱平常没少帮衬我们,您是想让棒梗替傻柱认罪,算是让孩子报恩了,对不对?”
易忠海刚要说话,一边的赵德胜轻咳一声,道:“我插一嘴,我们来这儿,是见证事实的,不是听你们怎么弄虚作假糊弄我们警察的。所以类似刚这句话,就别再说了,什么替罪不替罪的?是谁干的就是谁干的,咱们实事求是!”
“你也听见了淮茹。”
易忠海叹了口气,“今儿当着警察同志的面,咱们有一说一,有二说话,说过的每句话,都得负责。”
他明白秦淮茹刚那么说的目的,秦淮茹其实想“投降输一半”来着,对外宣称棒梗替傻柱顶罪是为了报恩,但偷东西的不是棒梗。 秦淮茹对傻柱心存愧疚,所以她也是真心在想办法救傻柱,这办法就是她想出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只不过还在酝酿,没有完善,再者她也没把握说服自己的婆婆同意。 但今天这三堂会审的场景,秦淮茹下意识就服了软,抛出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够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她注定是想多了,别说警察在场不会允许这种不上台面的东西堂而皇之宣之于口,就说老太太为什么开这个会? 不止是为了三堂会审抓棒梗,也是为了给她的大孙子傻柱正名! 如果警察低调放了傻柱,不知内情的人也以为傻柱是走了后门被放出来的,以后注定太多风言风语,傻柱也不可能挨个儿跟人解释去,关键人家也不信。 现在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找到真正的贼,还有警察在现场做见证,关于傻柱是不是贼的问题就没有任何争议了。 老太太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要干脆利落解决问题不留任何隐患,所以这事儿是没得商量的。 统一仨大爷的思想、开大会、叫警察,这都是老太太表现出的坚定决心。 所以苏乙之前一听老太太的话就知道这事儿稳了,但秦淮茹身在局中还心怀侥幸,没有看清楚形势。 秦淮茹的心沉了下去,警察和一大爷的话,让她抛下侥幸,但她还没死心,她还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道:“既然这么说,那就没必要叫棒梗出来了。”
“淮茹,非要我把话挑明吗?”
易忠海的声音变得严厉了些,“现在把孩子叫出来给大家伙儿认个错道个歉,这算自首。棒梗儿年龄小,也不用坐牢,最多就是批评教育。你宁可让傻柱坐牢,也要包庇棒梗吗?”
“我听明白了。”
秦淮茹看着易忠海,“您这是怀疑偷东西的是棒梗?一大爷,捉贼捉赃,您有证据吗?”
“要证据,那就要公事公办!”
易忠海道,“真走那一步,那就没有任何情面可讲了,秦淮茹,你可要想清楚,不要反倒害了孩子!”
“一大爷,没有证据您就说我们棒梗偷东西,这不是坏我孩子名声吗?”
秦淮茹激动起来。
“要名声就别干坏事儿!”易忠海道。
“还是那句话,证据呢?”秦淮茹更加激动,“没有证据您空口白牙就说我们家棒梗偷东西,没您这么欺负人的吧?我们孤儿寡母再没人做主,也不能让人这么往头上泼脏水!”
说着说着秦淮茹眼泪下来了:“要是贾东旭还活着,我就不信您还这么说话!”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在说易忠海欺负孤儿寡母了。 易忠海最在意也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淮茹,没人欺负你,你凭良心讲话,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是号召大家伙儿多照顾照顾你家的,要说我欺负你,你问问院儿里的人,我易忠海平时是这么为人的吗?”
他环顾四周,见大家都或点头或默认,认同他的话,这才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继续道:“你要证据也简单,你把棒梗叫出来,警察同志也在这儿,咱们当着大家伙儿的面问问他,是真是假一问就知道。”
“就这三堂会审的架势,我现在腿都打颤,孩子还能不害怕?”
秦淮茹抹着眼泪道,“这阵仗你问他什么他都得认,你就算说他杀了人他也点头,他怕呀……有事儿你们就冲着我来,别祸害我孩子!只要有证据,我立马捆着棒梗去警察局!”
“你要这么说,那就让警察同志去你家里问。”
易忠海道,“这总行了吧?”
“不行!棒梗什么都没干,凭什么让警察审问他?”
秦淮茹哭了起来,“你们也太欺负人了吧?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们别想害棒梗!”
“没人要害他,但棒梗做过的事情,他自己得负责任!”
易忠海道。
“证据呢?没证据您凭什么这么说?太欺负人了!”秦淮茹哭得稀里哗啦。
易忠海仰天长叹。 旁边,刘海中和闫阜贵接着眼观鼻鼻观心,恍若未闻,恍若未见。 棒梗这个碉堡太难攻克了,现在还只是秦淮茹这一关,还有个更难缠的贾张氏在后面呢。 就在这时,老太太使劲顿了顿拐杖,悠悠开口。 “淮茹啊,你要证据,你觉得大家伙儿是拿不出证据来吗?”老太太道,“大家是顾着街坊邻居的情分,不想把事儿做绝了。你真要证据,孩子偷吃鸡偷吃肉,肯定有人看见过,警察同志费点事儿,出去问问就知道了。”
“但真到了那一步,那这就不是道个歉赔个礼就能了结的事儿了,也再没有回旋余地了。”
老太太道,“你心疼孩子,谁都能理解,但棒梗到今天这一步,还不是你们当大人的给惯的?”
“老太太,棒梗就是个孩子,这至于这样吗?”
秦淮茹哭着道,“我平时在院儿里尊敬老人照顾邻居,谁家有事儿叫我我都没二话,怎么就落个今天这么个下场?我真是不想活了我……”
“你说你可怜,我那孙子傻柱呢?他就不可怜?平白无故就成了贼,一个还没结婚的大小伙儿背了这脏名声,以后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他?他难道就要打一辈子光棍儿?”老太太厉声道,“他好好上着班,现在因为这事儿,就算不死也脱层皮,他冤不冤?就算他今儿洗刷了小偷的脏名声,但他也落不着什么好!秦淮茹,傻柱平常可挺照顾你的,你这么对他合适吗?”
秦淮茹环顾一周,此刻心已彻底一片绝望。 老太太和三个大爷一起联手,还有警察坐镇,铁了心要办棒梗,她知道,儿子是保不住了。 或者说,只凭她是保不住了。 但还有婆婆。 婆婆行吗? 她不知道,但她不甘心就这么束手就缚。 她痛哭着,任凭别人再说什么她也只是哭,不再说一个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连刘海中和闫阜贵也忍不住说了几句话,但秦淮茹依然只是哭,谁说什么都不应。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易忠海叹了口气道:“谁受累,去中院儿淮茹家,把棒梗叫出来?”
他目光环顾一周,但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纷纷躲闪,不与他对视。 叫棒梗? 开什么玩笑? 贾张氏的恶名谁不知谁不晓?没人愿意惹这么个恶老太太。 而且也没人觉得自己能把棒梗叫出来。 连易忠海自己都有自知之明,就算他自己去叫,除了一顿臭骂,只怕什么也得不到。 他硬着头皮,就要点名,强迫一个年轻人去。 但就在这时候老太太开口了。 “警察同志,要不劳您驾,去叫叫人?今儿您们来既是见证,也是我们配合你们办案,你们可不能躲清闲。”
赵德胜想了想,对年轻警察点点头,示意他去叫。 这年轻警察站起身问道:“人在哪儿?”
“中院儿西厢房,当中间的门!”
有人答道。
无知者无畏,年轻警察起身直奔秦淮茹家,“砰砰砰”拍门。 拍了好一阵都没人开,一推门,门从里面栓住的,明显里面是有人在。 “里面的同志,开一下门,我是社区民警,请你们配合我们办案。”年轻警察皱眉叫道。
里面没人说话。 砰砰砰! “我知道你人在里面,别装听不见!”年轻警察接着叫道,“快点开门!”
砰砰砰! “开门!”
任凭年轻警察如何叫门,里面都毫无声息,仿佛真的没人。 年轻警察有些恼羞成怒,威胁道:“要是还不开,我踏门了啊!”
还是毫无动静。 贾张氏软硬不吃。 警察不可能真踏门,那就犯了错了。年轻警察经验少,一见是这场景,顿时就没辙了。 赵德胜这时面无表情站起来,走了过去。 他拍拍年轻警察的肩膀,示意他站在一边,然后自己上前敲了敲门道:“里面的同志,躲得了一时,你躲不了一世。你要是这么不配合我们,那我们现在就请你们社区领导和你们家属工作单位领导一起上门来联合执法,到时候您别后悔。”
顿了顿,他接着道:“本来没多大点事儿,就是赔个礼道个歉,写个检讨批评批评。你要是抗拒之法,那问题就大了,道理我就讲这么多,你要是还不说话,那咱们就公事公办了。”
说罢,他背着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一会儿门果然“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正是贾张氏。 赵德胜笑了:“这就对——哎?你干什么?”
话说一半,赵德胜就惊悚瞪大眼睛。 只见贾张氏从身后摸出一个小板凳放在门口中间,然后站了上去,把手里早就准备好的一条白绳子往门梁上一搭,就开始绑起绳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