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三这么一说,刚才喊价的贵人老爷们纷纷面面相觑,都不吱声了。 是啊,大家光闻着香了,谁也没真吃过。 这菜到底是不是真好吃,值不值这个价钱,谁知道呢。 再说这姑娘,以前从来没见过,小小年纪,瞧模样也不像个厨子。 可别当了冤大头! 看着这些有钱大佬开始相互观望,炎颜混不在意,面儿上的浅笑虽依旧和风细雨,却已不再理会这些精明的商贾。 转过脸,她看见了那几个常围着穆娟儿听故事的邻家孩子,孩子们正巧被人群挤到了灶台旁。 炎颜对孩子们招了招手:“小家伙儿都饿了吧?来,姐姐这儿有好吃的。”
说完,顺手端起灶台上的一大盘肉菜递给了孩子们。 看着孩子们欢天喜地抢吃食,炎颜回头对众人笑道:“我这本就不是买卖,诸位若不打算买,还请腾开地方,别耽搁我们吃饭……” “吧唧,吧唧,吧唧……” 炎颜说话停顿的空挡,旁边孩子们欢实的咀嚼声立刻插进来。 炎颜笑道:“耽搁了这么久,街坊们也都饿了,我们还等着趁热吃呢! “吧唧,吧唧,吧唧……” 小孩子不会假装,碰上好吃的,个个跟小狼狗似得往上扑,大把大把往嘴巴里塞,看着就叫人馋得慌。 眼看孩子们你抓一把他抓一把,小手手争前恐后伸向菜盘。 眼看着满满一大盘菜,没过眨眼功夫就没了。 眼看着炎颜的手又伸向另一盘色香上佳的菜肴…… 撩人的菜香始终死死拿捏住每个人的嗅觉,再加上孩子们咀嚼的诱人动静…… 贵人老爷们几乎同时吞了吞口水。 终于,还是那个胖老爷,最先按捺不住了,胖手划拉开人群的同时,还拿袖子不住抹嘴角的口水。 “我说姑娘,我能不能先尝一口?就尝一口,我出钱!”
胖老爷说完,也不等炎颜点头,一块沉甸甸的金疙瘩就丢在了灶台上。 之后就完全不顾形象地,伸出五根戴满各色大颗宝戒的胖手指,从孩子们手里的盘中抓起一块肉,就囫囵塞进嘴里…… 肥敦敦的大脸蛋子随着咀嚼的动作迅速抖动。 嚼着嚼着,胖老爷突然停住了。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竟渐渐红了眼,吧唧着嘴眼泪就掉了下来。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扯着嗓门当街嚎啕大哭。 贵人老爷们的心都跟着一沉…… 这是菜太难吃了? 这都给难吃哭了! 到底是熟人,记三最先走过来,站在哭的像个孩子的胖老爷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胖老爹啊,这菜难吃也是正常,不是闻着好的菜就一定都好吃,您老该庆幸,幸亏小爷刚才提了一句,咱还没上当呢。”
“得了,不就一口菜嘛,也犯不着哭个没完,怪丢人的。小爷在灏元楼那边儿还有桌酒席,回头给您老倒杯酒漱漱口,就没事儿啦哈!走了走了……” 众贵人也是一阵安抚,这就打算散了。 说实话,众人也都有些失望,原本以为那么香的气味,吃起来也必定是绝世美味。 没想到只闻着香,竟难吃到这个地步,这也太忽悠人了! 胖老爷丝毫没被劝到,仍上气不接下气哭个没完。 记三小爷见他这样,也懒得理会,转身就要走。 胖老爷却突然暴跳起来,一把扯住记三的衣裳领子,脸红脖子粗地吼:“你小子敢说这菜不好吃?你敢胡说八道,老子一屁股坐死你!”
“这菜实在太太太太好吃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菜,我……” 他正搜肠刮肚找词表达此刻激动的心情,一扭头,赫然发现,那些原本打算离开的贵人老爷们,此刻都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 ……都……不走了? 胖老爷突然回过味儿来,自己犯了个多么愚蠢的错! 没事儿瞎说啥大实话! 这不是招人惦记么! 蠢死他算了! 肥胖的身子突然变得异常灵活,回转身就扑向炎颜脚边。 眼看胖老爷伸出去手就要去抱炎颜的腿,炎颜利落地一个抽身,叫胖老爷扑了个空。 人没抱住,胖老爷索性趴地上赖着不起:“我刚才已经付过钱了,姑娘,这桌菜无论如何也得卖给我,刚才喊价多少来着?我再加一倍,一百六十两!”
“我出一百八!”
记三脑子飞快,立刻开口加码。 他刚才都看见了,胖老爷那激动的胖脸,那哗啦啦的眼泪,绝对装不出来。 他家跟这胖子是世交,凭胖老爷的见识和精明,一般人绝对糊弄不了他。 他都这个反应,这菜的味道绝对货真价实! 他俩一开口,在场的都是人精,马上嗅到了其中的重要信息,纷纷开始跟价。 新一轮竞拍竟喊价比刚才还要激烈。 菜最终被一个外地行商的贵客拍下,以三百二十两金子的价钱成交。 街坊邻居也被贵客的家仆领着,欢天喜地上灏元楼吃酒去了。 其实在街坊心里,毕承家的天价酒席吃不吃倒也无所谓,能去一次平时连门都不敢登的灏元楼,邻居们反倒觉得更体面实惠。 众人连声谢过炎颜和毕承两口子,热热闹闹散了。 没拍上菜肴的贵人们不甘心,都排队跟毕承预定酒席。 炎颜自然不会放过这样捞钱的机会,让毕承把所有订单一一记下。 今日天色已晚,散场回家,各家付了定金的明日登门自提酒席。 毕承怀里抱着沉甸甸的金子口袋,走在最后,看着前面若无其事的炎颜。 一桌酒席,卖出三百二十两金子的天价,他是不是在做梦? 毕承打量炎颜没留意自己,偷偷照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 嘶~~~~疼! 是真的! 嘴角大大地朝两边咧开,平时沉默如山的汉子,这时候也忍不住笑成一朵向阳花。 一夜暴富啊,这感觉不要太爽! 毕向阳花此刻的心里,幸福的泡泡一串一串往外冒。 就在他们这边烈火烹油,喧嚣竞价的时候,不远处的灏元楼门口。 瞿平春把溅满油渍的围裙狠狠摔在台阶上,扯着嗓子当街叫骂:“毕承我艹你大爷,你敢当众拆老子的台,老子跟你他|妈的没完!”
满录狗腿地捧上热茶:“您老消消气儿,毕承那小子翻不出啥浪花儿,咱有的是法子对付他,您老可别气坏了身子……” 瞿平春接过茶水一口全灌了下去。 满录趁机赶紧凑到跟前跟瞿平春耳语…… 听完他的话,瞿平春一双三白眼死死盯住满录:“你这法子……不会闹出啥事儿吧?”
“您老就放心吧,徒弟办事儿您还有啥不放心的!”
与此同时 另一个不起眼的街角,一辆六匹雄骏马儿拉着的华丽马车安静候着。 一位身量矮小精瘦的老人,手笼在宽大的袍袖里,宽厚的手掌中,把玩着一只纯金三足蟾。 老人精明锐利的目光,透过迷蒙夜色,静静望着毕承和炎颜的方向。 直至对方消失在巷口,老人才回转身,由家仆扶着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