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
皇后面色忽然变得森冷，本就苍白的脸上笼罩了凛冽寒气，“皇上不用担心，臣妾已派人去请世子妃。她反应够快的话，兴许能赶得上救你。”
“为何？”口咽的灼痛感使得天宸皇嗓音嘶哑，呕吐随即而来，感觉肠子快要断了一样，他紧紧捂住腹部，踉跄着往外走，一声声的痛苦低唤：“厉全海……厉全海……”
皇后站起来，慢慢跟着他，“可惜，皇上养了几十年的狗奴才，以后再也不能在御前伺候了……”
“你……你竟然敢……”
“这都是你逼的呀，皇上。”皇后一步步逼近，“当初我们张家扶你上位时，你是怎么承诺的？从此，荣华富贵，亲如一家，可后来呢？”
“你给了我父亲丞相之位，却设内阁，减弱他实权。你怕我张家有野心，明里暗里纵勇我威胁我，让我对自己的亲侄儿下手。”
“册封大典后，你对我又是怎么承诺的？坦诚相待，荣辱与共，后来呢？”
“有用时，我是你手里的棋子，杀人不见血的刀，无用时，我连见你一面都难。”
“这些，我都忍了……自古帝王最薄情，路是我自己选的，我认。”
皇后闭了闭眼，因为愤恨，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尖锐的笑出了声：“生翔儿时，我险些死掉！他们说，我以后都不能再生了……当时你又是怎么说的？”
“你说无妨，幸好是儿子，是儿子一个就够了，省得有人和他抢这天下！”
腹痛越来越强烈，天宸皇倒地，五官痛到扭曲成一团。
皇后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眸死寂麻木，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封昊，作为一个女人，我可以忍受你的冷漠无情。作为盟友，我可以理解你的自私自利。可是作为母亲，我无法原谅你……”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件事上欺骗我！”
她眸中突然涌出绝望般的泪水，就像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指着地上缩成一团的男人，“这天下不是你一个人的，它也有我一份，你凭什么说禅位就禅位？你凭什么呀，封昊！”
天宸皇疼得大汗淋漓，咬牙虚弱道：“朕也不想……朕被人控了心智，若非陆婳，若非亲王府，这天下……这天下就要没了……”
“就毁也不该毁在他们手里！”皇后眼神疯狂，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翔儿是太子！你却禅位给别人，你可想过他该有多伤心！可有想过我有多伤心！”
“你没想过……你心里只有你自己！所以今日，我就要你好好尝尝这肝肠寸断的滋味儿！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是不是很绝望？”
天宸皇喉结颤动，眸中隐忍的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没什么好解释的了，肝肠寸断就肝肠寸断吧……
他咬牙忍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出心中唯一的疑问：“当初，为何会选择我？”
闻言，皇后眸色一怔，喉咙间突然有着诡异的窒息感。
“为何……”
为何？她想不起来了，谁能告诉她，是为何？
“因为一个梦，因为梦里有人告诉她，皇上才是天选之子！”
陆婳的声音由远至近，天宸皇意识已经逐渐朦胧，只觉一道身影像是从遥远的天边行来……
他的表情最终定格在一抹苦笑中。
皇后望着来人，冷笑出声：“世子妃还是来晚了。”
陆婳没空陪她疯，一边查看天宸皇，快速联接系统：“什么毒？”
系统小甜甜：“呃……断肠草，准确来说，是高浓度的钩吻碱。”
陆婳手一顿，“钩吻碱的毒性烈度近乎氰化钾一级，只需3至5毫克，或5至8个叶片就足以让一名成年人致命。”
再看天宸皇，已是休克濒死状态。
陆婳的心不断下沉，系统小甜甜叹息一声：“脑神经已严重受损，心脏与呼吸都处理极速衰竭状态……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这句话以前陆婳也常说，每次说出口，都伴随着浓浓的绝望。
“哈哈哈……”
她颓然无力的样子，令皇后疯狂大笑：“你不是神医么，怎么，你也有没办法的时候？你也救不了他？哈哈哈……他视你为神，因为你，连皇位都可以拱手相送，你居然救不了他的命，这太好笑了！”
陆婳木然地看着她，只觉得实在是找不到任何词语可以形容。
她那么聪明，那么骄傲，却一生都活在别人的梦境催眠中。
可笑，可悲，又可怜。
片刻后，天宸皇呼吸全无。
一代帝王，终于气数耗尽。
穆焰还是成功了。
陆婳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当下的第一念头是……幸好进宫前安排好了一些。
此刻，商桑和董小烟应该带着亲王府上下出城了吧？
不管怎样，她答应过封齐铮要替他照顾好家人，她不能食言。
至于现在……
陆婳用力按了下额头，直起身来，与皇后平视，“皇后娘娘特地派人去通知我来，不会只是想让我见证你的疯狂吧？”
“你说呢？”皇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男人，“如此重要的时刻，怎能少得了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太子的撕心裂肺。
“父皇！父皇！！！”
他抱着还有温度的尸体，像是从一场很可怕的噩梦中醒来，惊恐惶然地抬眸看向皇后：“母后，你告诉儿臣，这是为什么？”
皇后微笑着：“因为你呀……因为你是我的儿，这是母后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一言出，瞬间击垮太子紧绷的神经，他手指倏然握紧，骨节发白，却谁也不看，咬着牙道：“母后可知，儿臣并不想要那皇位……如今，也要不起。”
“边关战报已断了几日，兴许，天宸就要亡了，儿子死在那位子上，才是真正的笑话。”
“你说什么？”窒息的话语，仿佛来自漆黑无边的地狱。
像被重物击中，皇后猛地跌坐在地，太子一手扶尸，一手扶她，所有的语言都融进了悲哀与仓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