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时安伤伤心心哭了一阵,方才冷静下来。
本以为会来的父王与哥哥们还是没来,她不由小声嘀咕:“父王不会是躲在书房里哭来着吧?”
还有两个坏哥哥,肯定是舍不得她,正躲在什么地方喝闷酒呢!
封时安哼唧一声,决定要去把他们通通都找出来。
若她的出嫁真惹得一家人伤心,那她立即就去回了程家,她不嫁了!
…………
睿亲王府,书房。
封时谦和封时光一前一后进来,睿亲王正摆了棋盘,同自己下着棋。
封时光往边上一坐,大大咧咧道:“我和大哥刚忙完,正要去时安房里说几句话,还以为父王也在那边,怎么倒同自个儿下起棋来了?”
封时谦一笑,打趣道:“你还看不出来,父王这是舍不得时安出嫁。”
封时光:“嘿,陈家就在京城,又不远,我敢打赌,时安嫁过去后还是会天天往家跑,跟没嫁一样!”
封时谦:“同意。”
兄弟俩说笑几句,发现睿亲王并未搭腔,还是静静看着棋盘,面上愁云密布,是少见的沉肃。
封时谦与封时光对视一眼,前者敛了笑颜,问道:“父王怎么了?出了何事?”
睿亲王头也不抬,淡道:“宫里来了密旨。”
封时谦愣了愣,随后便反应过来,他心里有些发慌,面上却是镇定道:“这么快?”
“明日是时安大婚,皇上还真会挑日子。”封时光眯了眯双眼,眸中燃起危险的光芒,“也好!该来的迟早要来,早些盖棺定论早些解脱!”
书房里,一时静的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睿亲王把棋子落在棋盘上,淡道:“寅时,世子妃便会服下毒药。卯时,她暴病而亡的消息就会传到封亲王府。只要他们有异动,时谦便去通知各大臣,时光带人埋伏。只要封家父子进了皇城,立即把人拿下!这就是密旨内容,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可儿子有疑问。”封时谦沉吟道:“世子妃可是神医,自会识毒,怎么可能会服?”
睿亲王又一棋子落下,“若以全家性命相逼,是你,你会服吗?”
封时谦有声轻叹:“明知是毒也要服。”
封时光也有疑问:“儿子手里只有不到千人,据儿子所知,封齐铮这段时间可没闲着……”
“皇上自有安排。”睿亲王语声无波:“我们只管奉旨行事,旁的管不了,不在能力范围内的,更管不了,明白吗?”
“是,儿子明白。”
突然,窗外有一声轻响。
“是谁?!”封时光推窗跃出,片刻后,从门外走进来。
睿亲王闭上双眼,“人走了?”
“走了。”封时光似不忍,“真要这样吗?什么事有我们抗着就够了,时安她还小……”
“你看这棋局,博弈一旦开始,每一颗棋子都有它的使命,谁也别想置身事外。”睿亲王缓缓呼出一口气,隐含痛声:“时安和我们是一家人,理应和我们同甘同苦!”
封时谦叹着气,拍拍封时光的肩,“有时,置身事外也是一种痛苦。”
封时光:“即是如此,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它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睿亲王将手里最后一颗棋子落下,方才缓缓抬眼,看着青年亮如野兽般的眼睛,慢慢道:“曾经,我的哥哥们也是这么想的。”
像是瞬间回到了遥远的从前,他眸中浮上难言的苦楚与惊恐,“父皇暴毙的那晚,整个皇宫都被血染红了。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帮谁……”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睿亲王双手分别搭在两个儿子的肩上,又重复了一遍:“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后,又补充一句:“当然,如果机会非要摆在面前,那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也!”
…………
夜色苍茫。
死一般的沉寂中,女子一身嫁衣,在街上飞奔。
火红的嫁衣,被夜色浸染,成了似血一般浓稠的颜色。
封时安长这么大,从来没像此刻这般孤立无助过。
她不敢骑马,若惊动家人,她注定什么都做不了。
离寅时还有两个时辰,靠她的脚力,若先去封亲王府报信,就算从封亲王府再打马前去也不定赶得到,更何况,解释需要时间……
她不能去程家,她不能就这样将他们拽入深渊。
她只是本能地跑,不停的跑,一刻也不停歇。
脑子里一片空白,又似乎想了许多事情。
她想起前几日离宫时,陆婳对她说:“就是天塌下来,婚宴那天我也会到场看你出嫁。”
陆婳还说:“我本来是想和你做回普通朋友的,免得将来两家对立时,彼此为难。但我舍不得……我相信,我们都有能力保持自我,不受任何事影响。”
封时安跑呀跑,冷风从口鼻灌入,刮得喉咙一阵阵的刺痛。
“陆姐姐,不要死!”
“不要喝毒药,快出宫!”
“你那么聪明,不要上当!你将旁人的命看得比自己重,可知,也有许多人把你的命看得比自己重。”
“姐姐,我来了!时安救你来了!”
…………
“你什么意思?”
‘地宫’里,听得天宸皇的话,陆婳心里咯噔一声,直觉自己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道:“我人困在这里,怎么去命令?难不成,还有人假扮我不成?”
天宸皇手指点点她,“你呀你!有时聪明的不可一世,有时又糊涂的令人惋惜……”
这么说,还真被她猜中了?
指甲在掌心里越陷越深,陆婳在心里自嘲一笑,她不是糊涂,是愚蠢,无可救药的那种。
在这种情况下,以封齐铮的性子,怎么可能几日没有消息?
他能沉得住气,必是见过她的……
元齐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她是见识过的。
元齐是穆焰的人,穆焰……穆焰!
她不是忽略了什么,而是直到现在,仍不习惯将他置于对立面……
心里泛着细细密密的疼痛,陆婳向来平和的嗓音阴沉的可怕:“我与世子朝夕相处,他对我再熟悉不过,你们也就能骗他一时,在大事大非上,不会还妄想能骗过他吧?皇上应该明白,如今的封齐铮也不是几年前那个荒唐的纨绔世子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