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宸皇眸色一肃，“君无戏言。”
陆婳刚在心里哼笑一声，又听天宸皇道：“还有一事，朕还没机会同你们父王商量，你们且先探探他的意思。皇兄年岁尚轻，闲赋多年皆是因朕多疑所致。朕多番反思，终于醒悟，皇兄为人光明磊落，若真藏有谋乱之心，还能容忍至今？朕知错，希望为时还不算晚。朕有意请他任职翰林院侍讲一职，替朕多培养些人才，还望皇兄能不计前嫌，能帮朕分担这天下重担。”
嫌兵权不够，还给他们笼络人才的机会。
啧啧啧，陆婳好想鼓掌。
天宸皇这招揣着明白装糊涂，以坦诚姿态行阴暗之事，令人叹为观止。
封齐铮倒是意外地沉得住气，面色只是配合般微微惊了下，忙跪地道：“谢皇上恩典，更谢皇上信任。父王一生，所求的不过是国家安宁，亲人和睦，谢皇上成全。”
好一个成全，天宸皇眸光微寒，“让你们父子忍辱负重多年，是朕不是。朕能想到的补过之法，就是这些，你等若有要求尽管提，朕一应满足。”
封齐铮看了眼陆婳，后者迟疑般上前，道：“妾身毕竟是妇人，又无名门师从，替皇上诊脉名不正言不顺，难免惹人口舌。故而，恳请皇上允许妾身入太医院。”
“朝中迂腐之人确实多……”天宸皇点点头：“世子妃所言极是，是朕思虑不周。我朝虽无妇人入官之例，但世子妃之医术才能，远超太医院诸多御医，封个五品院使也不为过。但太医院官职名额向来紧俏，品阶越高审核流程越复杂，不如就先从八品御医做起吧。”
陆婳忙谢恩，“品阶不重要，妾身就是想替自己争取一次正名的机会。”
“好，说的好！”天宸皇眼眸微亮，称赞道：“做人就是要讲究个清白名正，为自己正名，乃人生之重！”
陆婳心道，看来是病情又加重了，竟还朝着神经病的方向奔了去。
天宸皇：“可还有别的需求？”
陆婳二人双双摇头，又是一番谢恩后，方才退出永康宫。
正值午时，烈日当空。
二人站在院内，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先回家。”封齐铮执了陆婳的手，正要走，一名宫人急匆匆来，拜道：“奴才参见世子，世子妃。太子此时正在德仪宫陪皇后娘娘用膳，怕世子妃不知情前往东宫复诊，故令奴才禀报世子妃，请世子妃前往德仪宫。”
封齐铮冷道：“世子妃身子还没恢复，不易劳累，今日没计划要替太子复诊。”
宫人道：“娘娘说了，不会耽误世子妃太久。”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陆婳朝封齐铮笑笑：“无妨，我正好也有些话想同娘娘说说，你等我。”
…………
德仪宫。
太子和皇后正在用膳，陆婳见礼后，太子便起身道：“父皇令我午后前去永康宫，晚了，恐惹父皇生气，请母后恕孩儿无礼，先行告退。”
皇后温和笑笑：“去吧。”
“谢母后。”太子经过陆婳时，沉沉看她一眼，轻声问道：“世子妃可还好？”
陆婳面无表情：“多谢太子关怀，如你所见，还活着。”
太子抿了下唇，又听陆婳道：“明日起，我将入职太医院，每日都可替太子复诊，太子不用担心。”
太子愣了下，“如此便有劳世子妃。”
“入职太医院？”皇后微眯双眼，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本宫得向世子妃道一声喜了。”
她望了眼满桌菜肴，遗憾道：“这等喜事，你我应该喝上一杯才是，又正是用膳之时……不过，即便本宫有意邀请，想必世子妃也不敢再食宫中之物了吧。”
陆婳径直走去，坐下，“有什么不敢，难不成皇后娘娘还会下毒？”
皇后意味深长地望着她，陆婳又道：“正是用膳之时，既然皇后娘娘要留下妾身，理应管饭。我这人惜命，饮食向来规律，饿不得。”
皇后笑了下，朝林福使个眼神，后者便传道：“摆碗筷。”
陆婳接过宫人呈上的热帕，边擦手，边漫不经心道：“皇后娘娘刚说要道喜，孰不知，这喜可不止是我一个人的。世子即将去都督府，就连父王也要前往翰林院任职，再加上我这桩，三喜临门。”
“可喜可贺。”皇后含着些许讽刺道：“那孩子若是知道他一条小命，换来亲王府如此大的殊荣，也该得意了吧。”
陆婳面色微寒，“可不是。”
碗筷很快呈上来，陆婳毫不客气，连着尝了几道菜，才道：“娘娘寻我来，不知是有新的交易要谈，还是有新的警告要说？”
她如此直接，皇后似乎也不意外，云淡风轻道：“交易难道不是正在进行中吗？至于警告，本宫说了，世子妃会听吗？”
“皇后已经教训过我了，我现在可不敢不听。”陆婳冷道：“不过，交易恐怕得重新谈了。”
皇后做出意外的表情：“世子妃何意？”
陆婳放下筷子，目光笔直：“亲王府不需要娘娘护，娘娘也护不住。继续医治太子，确保他健康长寿没问题，条件是娘娘得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本宫凭什么答应你？”皇后神色渐冷，凤眸中含有几分不屑。
陆婳视而不见，一字一句，冷淡无温：“凭我掌握着太子生死，我根本不需要做什么，一旦停药，太子在一旬之内，病症就会复发……”
“你敢！”皇后拍桌，怒目而视：“其一，你我有约在先，本宫并未食言，是你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其二，你乃医者，对病患不尽心尽力，反而以为作为要挟，有失医德！其三，太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本宫必将让亲王府陪葬！”
“娘娘好口才！”陆婳笑了下，不紧不慢道：“想要亲王府陪葬的人多了，娘娘下手可得快点儿，不然机会就没了。医德是什么？能当饭管饱还是当药续命？我连自己孩子都护不住，还谈何医德？并未食言？娘娘真是大言不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