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偶尔脑子不太好使，请皇上恕罪。”封齐铮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拉着陆婳，厉色道：“这些不是你该问的，快走。”
陆婳固执地看着天宸皇：“皇上就从没质疑过大将军的死吗？”
“大将军之死，是我天宸王朝最大的灾难……”天宸皇面带痛色：“朕，朕会为他讨回公道！”
“将军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幸福。凤宁郡主，可明白？”
他隐含泪光的双眸里，有隐忍，也有悲凉。
陆婳的心一沉，“臣妾明白。”
她几乎可以肯定，天宸皇确实有着双重或是多重人格……看样子，天宸皇自己似乎也是知晓的。
…………
回到亲王府，陆婳仍是心事重重。
如果天宸皇真的病了，那就等于整个天宸王朝都病了……
这让她有点儿绝望。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荒诞的噩梦。
细细回想，从她穿越过来后，遇到的几乎都是病人，且都是不常见的病人。
无痛症，超忆症，猝睡症，癫痫型腹痛，现在又是双重人格……
这些都是她曾研究过的病例，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封亲王更是一头雾水。
听闻连贵妃在长门宫产下龙凤胎，紧接着，宴会取消，在厉全海的安排下，封亲王一家匆匆离宫。
陆婳脑子里乱的很，一点都不想说话。
最后，还是封齐铮老老实实道：“是陆婳无意间救了连贵妃。”
封亲王叹了口气：“本王就知道，这事儿肯定和你俩有关。”
在封亲王继续往下问之前，陆婳疲惫道：“儿媳自知行事鲁莽，还请父王责罚……但儿媳身子不适，能否请父王明日再罚。”
“本王何时说要罚你了？”封亲王挥挥手：“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谢父王。”
陆婳转身就走，封齐铮巴巴地跟上，“可是吓坏了？”
“世子……”陆婳看他，语气比表情还冷：“我真的很累，一个字都不想再说，请让我安静一下。”
封齐铮：“……”
他不过就是担心她，想安慰几句而已……
她这又是什么态度？
欲擒故纵？
…………
夜已深。
本该沉睡在黑暗里的万物，却在今夜，被明月照耀着，清醒着。
德仪宫。
皇后还穿着那身华丽锦服，端坐在前厅。
林福望着高挂的圆月，轻声道：“皇上怕是不会来了，奴才服侍娘娘歇下吧。”
“他会来的。”皇后语气很轻，心却像是灌了铅一般重。
没人知道她此刻的害怕与酸楚。
多年以前，众皇子夺位，是她张家力挽狂澜，在最危急的关头，排除万难，将他推上皇位。
在那之前，他只是众多皇子中，最软弱无能的五皇子。
是她坚信，他就是蛟龙，必成大器。
继位后，他不负众望，亲政爱民，待她更是尊敬有加。
是从什么开始变了的呢？
如今，她也说不清了……
猜忌，多变，阴狠，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可用可弃的一颗小小棋子。
然而，她理解他，自古帝王，莫不得之于艰难，失之于安逸，要守住这一切，何止是一个难字可以形容。
当然，她也有底线，那就是太子，她唯一珍爱的儿子。
想到这里，皇后叹了口气，背脊又挺直了些：“下去吧。”
“娘娘……”
“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是，奴才告退。”
林福退出前，将亮着的宫灯吹灭，月光一下洒进来，将整个德仪宫映得格外惨淡。
又过了半个时辰，明月似乎也累了，悄悄躲进云层里。
天宸皇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他紧挨皇后坐下，淡道：“朕来晚了，还请皇后见谅。”
“无妨。”皇后坐着没动，二人就那样坐着，宛对一对已近迟暮的老人。
“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活着。”
“有劳皇后。”
“皇上有令，臣妾岂敢不从。”
天宸皇轻轻叹了口气：“太子也是朕的儿子，无论朕有多少子女，他的地位都不会变！”
皇后冷笑一声：“皇上的话臣妾不敢不听，不敢不从……可如今，臣妾也糊涂了，听也是错，从也是错，处处都是错……皇上是否连臣妾也容不下了？”
“你……你怎可这般想朕……”天宸皇握紧她的手，沉重道：“朕身后空无一人，只有皇后你了。”
“臣妾只问皇上一句，你我的约定，还有多少是算数的？”
“约定？”天宸皇眼里闪过一丝茫然，随而，淡道：“朕老了，经不起丧子之痛。两个孩儿既已出生，就请皇后抚养他们长大成人。”
“那凤宁郡主呢？亲王府呢？连贵妃呢？那些挡在皇上面前的无数人呢？”皇后激动起来：“臣妾不怕成为皇上手里的刀，怕只怕……最后也只是一场空……”
天宸皇想了很久，久到月亮从树梢落下，方才轻声道：“除了孩子，其他的随其自然吧……”
“请皇后答应朕……就算朕偶尔糊涂，泯灭人性，也要保住两个孩子性命。”
“皇上……”皇后觉得自己的手指快被他捏断了，她的心又一次的惊惶起来。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数月前。
他也是这么握住她，悲愤地质问：“大将军之死，是朕的罪，皇后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
狠心的人是他，悲伤的人是他，软弱是他，彷徨还是他……皇后张氏望着夜色中天宸皇那张模糊的脸，颤声道：“皇上，你，你怎么了？”
“答应朕！”
“臣妾答应，臣妾答应就是了。”
“你起誓！”
皇后：“……臣妾发誓。”
“若两个孩子有事，朕会废了太子！”天宸皇似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头缓缓靠在皇后肩上，睡着了。
…………
这晚，陆婳睡得极不踏实。
她又一次的梦到了那名患者，他还是用那双绝望又惊恐的眼睛看着她，一遍遍地哀求：“医生，求求你，让我彻底消失吧，我再也不想经历这种痛苦了……”
接着，她又梦到原主父亲，大将军浑身是血，望着她温和笑道：“世人迟早会知，吾女婳儿是蒙尘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