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解了跟盛大的嫌隙，陆飞依然没有松懈，这两周坐镇新狼，替曹国伟撑腰，完成跟汪岩的新老CEO的交班。
“这是他的管理层整顿方案，里面有点名留下的，也有点名要辞退或者调职。”徐欣暂时兼着副董事长，把一摞文件摆在桌上，有组建新型销售团队，有改革广告竞价系统，有网游代理…… 紧接着抽出一份薄薄的几页纸，问道： “你还真打算支持盒子计划？这可是连比尔盖茨和微软都铩羽而归。”
“还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和解条件吗？”
陆飞耸了耸肩，早在99年，千禧年之交时，微软就推行过“维纳斯计划”。 也就是嵌入式Windows CE操作系统简化版本的顶置盒或VCD机，向华夏全面销售，售价只有一台PC机的五分之一左右。 自以为国内电脑需求大，买不起的家庭，会买这种廉价的替代品，万万没想到华夏经济彻底腾飞，平价电脑也越来越便宜。 这年头能买电脑，特么谁买机顶盒？ “也是，不过他这个计划耗资可比并购新狼还要多，至少三四个亿，还是美刀。”
徐欣立刻提醒，盒子计划一旦失败，势必会影响到盛大股价，搞不好是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所以现在要给我们持有的盛大股份找买家。”
陆飞摸摸下巴，语气认真。
“微软几家倒感兴趣，前不久，思科还来报过价，想要9.7%。”徐欣问道，“我们卖多少？”
“10%。”
陆飞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还要抢在盛大宣布《传奇》几款网游永久免费之前。”
“你说的对！”
徐欣会意地点点头，在并购前后的盛大，称得上如日中天，市值稳定在20亿美刀左右，可一旦占收入31%的传奇游戏免费，股价绝对暴跌，甚至会引发华尔街恐慌式抛售。 毕竟，人气不等于财气。 “我的底价是2.05亿。”
陆飞道：“低于这个价格，免谈！”
“应该问题不大，近期代理的那款《梦幻国度》，成绩不错。”
徐欣笑道：“你打算怎么花这笔钱，阿飞？”
陆飞勾起嘴唇，已经在脑子里规划。 脸书的A轮要跟，萨瓦林的股份要吞，还有油管（youtube）、推特、PASemi…… 想了半天，脱口而出：“还不够。”
“2亿还嫌少？”
徐欣不禁错愕，回过神后道：“的确，如果你一心要搞半导体，这点钱还真不够，也就企鹅上市，才够你霍霍。”
说着话锋一转，问到企鹅上市的地点。 “还没定。”
陆飞一脸轻松地摊了摊手。 “还没定？现在可都3月啦。”
徐欣双手拍在桌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但转念一想，回味出企鹅的难处。 巴菲特说，投资企业，商业模式最重要。 偏偏企鹅的商业模式，在北美找不到一个标杆的企业，全球的即时通讯工具，从ICQ，到MSN，统统拉胯，别说找不到盈利的模式，都不是一个独立的公司。 华尔街潜意识里，互联网创新首先要出现在硅谷或者波士顿，其他地方无非是对美利坚创新的抄袭和借鉴。 像QQ的5亿注册用户、1500万同步在线用户的流量价值，在美股里没法衡量，能估量的只有无线、网游、门户之类的业务。 所以，百亿规模的ipo很有可能给低了。 “这是一个因素，关键美股对信息披露的要求非常严格，对我们这种把数据视作国、家机密的公司，很不友好。”
陆飞撇撇嘴，他可不想像滴滴一样作死。 徐欣笑道：“那就选港交所，香江的投资商还更懂企鹅的价值，没准一上市，有机会成华夏第一个破百亿美刀的互联网公司。”
“可港交所不支持‘同股不同权’。”
陆飞摇头失笑，“除非能改制通融。”
“我懂了，你这是吊着港股和美股，就看哪家有诚意，先一步妥协让步。”
徐欣挑了挑眉：“你倾向哪一边？”
陆飞道：“当然是港交所咯。”
………… 香江，港交所集团大楼。 会议室里，副总裁、各部门的头头脑脑悉数到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这场面可真少见，你说把我们都叫来，是商量什么事啊？”
“还能是什么事？企鹅上市呗。”
“咦，企鹅定哪儿上市啦？有风声了？”
“听说纳斯达克的主席伯纳德·麦道夫，要带团亲自来华一趟，主动邀请企鹅赴美上市。”
“假的吧？那可是麦道夫！”
“你瞧咱们这阵仗，会是假的吗？肯定是真急了，才把我们都喊来。”
“……” 四周议论纷纷，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主持的行政总裁，周文耀。 他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整张脸都没有表情，锐利的眼神无不预示议题的不简单。 “请保持安静！”
“各位请把手机关机或者静音，谢谢。”
这时，有工作人员递来一份签到表。 周文耀拿在手上，随意看了两眼，数据显示着今天与会的高管，无人缺席，这一比例相当惊人，也代表着所有人对这个会的重视。 “咳咳！”
高层会议不知道主持过多少次，一到时间，周文耀驾轻就熟地清清嗓子开始。 “想必大家或多或少都猜到，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的目的，没错，这次的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怎么把企鹅请到港交所上市。”
“请？我觉得周总言重啦。”
许英才操着一口粤语，作为本土派的高级副总裁，语气里透着骄傲： “香江可是与纽约、伦敦并驾齐驱的国际金融中心，港交所更是华夏第一的交易所，优势独特，无可取代，我想不出企鹅有什么理由，会拒绝港交所的橄榄枝？”
“咳咳，企鹅有百亿美刀规模的市值。”
坐在周文耀的右手边的陈晓文站了出来。 “哗！”
“百亿美刀估值”，掷地有声，顷刻间，满堂哗然，不少仅仅局限在偷鸡李泽凯的高管们，不得不第一次重新认识评估企鹅。 “百亿？哪些机构评估的？”
许英才等本土派半信半疑。 “据我所知的，就有四家，高盛、红杉、摩根利丹士、美林，很多券商都争着要把企鹅请到美股上市，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把你们找来。”
周文耀用拳头敲打桌面，喧嚣的会场慢慢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他明里暗里点出，企鹅的市值不止当前这个价。 财付通、奇点中文网、QQ音悦、Line、搜狗、网艺，还有不计其数的棒子游戏公司，整一个企鹅帝国，足以比肩亚马逊、谷歌。 “无论如何，都必须让企鹅在港交所上市！”
陈晓文身旁的一名副总裁振臂一呼，一时间，一呼百应，无人不赞同，甚至打心底瞧不起内地企业的许英才等人。 因为纵使港交所的IPO上市数量蝉联全球第一，但从筹资规模看，恰恰就缺企鹅这种巨无霸体量的巨型IPO。 毫无疑问，是香饽饽中的香饽饽。 “除了港股、美股，有没有可能在内地的沪交所、深交所上市？内地的官员肯定不会放过做企鹅上市这一篇文章。”
许英才边上的一人，提出疑问。 “不可能！”
陈晓文就是从内地调任而来，熟知内情，一口否定，因为A股股改迫在眉睫。 更何况，A股至今都没有科创板等板块，能给互联网企业上市，一直以来都是延续新狼的VIE结构。 但凡要在A股上市，就必须拆除VIE，再参加漫长的审核排队，就算一路开绿灯，也要一年半以上。 “哼，没错！港交所就是华夏互联网企业上市的第一选择。”
许英才昂起头，笑道：“别看新狼、网艺这些都在纳股上市，说实话，华尔街或多或少对中概股看低，企鹅也一样，他们不像我们，看得懂这些公司的价值。”
“但美股有一样港股没有的。”
陈晓文直截了当地抖落出，企鹅既奉行永久合伙人制，又有同股不同权，显然是和港交所的“同股同权”的规则相违背。 “说到点子上了。”
周文耀点点头，“这一项非常致命，是企鹅倒向美股的关键，所以，现在我们要讨论，该不该给企鹅的多层股权制开绿灯？”
话音落下，立马全场二十多号人，划分出两个阵营，一个坚持祖宗之法不可变，给企鹅开绿灯，岂不是丢了港交所的逼格和脸面？ 一个坚持要给企鹅开设特例，舔企鹅有错吗？脸面大，还是百亿美刀的企鹅爸爸大？ “胡闹！香江不曾为任何公司妄开先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改？ “传统先生”们纷纷反对。 很快地，“创新先锋”们直接反驳，港交所太墨守成规，所以才没有巨型IPO，该与时俱进，多层股权制的好处显而易见。 “不能为了赢得像企鹅一样一两家大型公司，就出卖了香江精神。”
港交所的香江本土派颇为不满。 陈晓文回击道：“正是为了香江的未来，给陆总这样的新经济公司创始人一些特权没什么不可以。”
“不能为了迎合新来者就朝令夕改，如果要修订规则，就必须走公众咨询的程序，确保所作的改变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许英才退了一步，但必须走流程，美其曰：香江是一个法治社会，要有法可依。 “等修改完了，企鹅早在美股上市！”
陈晓文冷冷一笑，语气里多有不屑。 两边你争我斗，唇枪舌剑，谁也说服不了谁，吵闹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掀翻房顶。 “好了好了！安静！”
周文耀被吵的耳朵嗡嗡作响，无法容忍地拍了几下桌面，啪的一声，瞬间让争吵戛然而止。 整个会议室回归寂静，气氛凝重沉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看到众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情仍然难以克制地往下坠。 这还只是同股不同权而已。 企鹅还有合伙人制，也就是赋予了超越董事会的权力，半数以上的董事都得由企鹅的合伙人来提名。 就算像陆飞、鹿化腾这样的永久合伙人，卖掉了企鹅的股票，投票权相应减少，可凌驾于董事会的合伙人地位，丝毫不受影响。 也是以防万一，防止像刘镪东一样，被某神秘力量算计陷害了，就丢失了部分控制权。 相当于，双重保险！ 然而这种制度，放在现在，惊世骇俗。 “得寸进尺！”
许英才带头反对，“这个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要不然，怎么保障股民和股东的权益，岂不是只享有分红权？”
“没错！”
“就是就是！”
保守派们跟着起哄，一些好事份子纷纷用挑衅的目光注视着方才支持陆飞的创新派。 就连他们，也不由迟疑，因为连纳斯达克都不曾有过，简直闻所未闻。 眼见陈晓文默不作声，许英才气焰更加嚣张，“我们不能因为企鹅IPO高，就纵容陆飞破坏港交所的规矩，我提议，不论‘同股不同权’，还是‘合伙人制’，一律不给！”
“不行，绝对不行！”
陈晓文连忙道：“从盛大并购案里打劫新狼，就能看出陆总是一个强势的人，如果我们这么答复，等于把企鹅推到美股。 至少！至少要保留‘同股不同权’！”
“OK，OK！”
周文耀察觉到氛围不对劲，光速地抬起手往下压，“我听到了你们的意见，这样吧，在我们内部先做一个不记名的投票，然后再上报给监管局……” 就在此时，秘书匆匆而来，手中的诺基亚不停地振动。 “没看见在开会吗，谁的电话也……” 周文耀话音未落，秘书低声回了一句—— 财政司司长的电话！ 无论是许英才等守旧派，还是陈晓文等创新派，无不震惊，有的瞪眼，有的张嘴，有的倒吸冷气，有的满腹疑惑…… 不一会儿，周文耀面色凝重地把手机递回给秘书，环顾一圈，看到工作人员正在分发空白纸片，制止道： “不用投票了，一定要想尽办法把企鹅争取到港交所上市！”
“是司长的意思？”
许英才全身猛地一颤，企鹅的价值，竟然恐怖到这种地步？ “司长说，美股那边有新的变化，也许6月左右，纽交所会宣布和泛欧证券交易所合并，组成纽交所—泛欧证交所公司（NYSE Euronext）。”
周文耀板着脸，“他们非常希望在合并以后，邀请企鹅到新的纽交所上市。”
“什么？！”
全场一片哗然，随后噤若寒蝉。 又是纳斯达克，又是纽交所，一个个死乞白赖给企鹅当舔狗，港交所可不敢再装清高。 “可问题是怎么争取？”
许英才一脸懵圈：“真给他特权吗？”
“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周文耀可不敢想错失了企鹅之后，港交所和香江监管当局会承受多么巨大的压力。 “周总，我觉得我们先不要妄动，陆总这个人我略有耳闻，是一个相当爱国的企业家，在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
陈晓文建议找陆老爷当面谈谈。 周文耀觉得有理，点了点头，“最近香江立法会珠三角考察团受邀到企鹅总部参观，可以安排。”
说着目光锁定在陈晓文脸上，不等开口，意会的他主动请缨，代表港交所去一趟鹏城。 “哗哗哗～” 众人随之鼓掌，掌声如潮水般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