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打的是后勤，是火力，还有舆论。
舆论战，有时粗暴，有时血腥，有时幼稚，有时迷离，关键要会造势，嗓门大，喉舌多，没理也变得有理。 何况，陆飞本来就有理。 “贝塔斯曼因为在市场的强势地位，强制收取入会费在华夏实行了整整5年，这是不道德的！”他找来的是《三联周刊》，面对老熟人卞志洪，道德键盘侠的一套玩得贼溜，站在舆论制高点，口诛笔伐，每一句都含沙射影“贝塔斯曼涉嫌垄断”。 卞志洪注意到这种倾向，非但没有打断，还主动递话头，问到飞购网取消入会费。 “竞争创造活力。”
陆飞一本正经地说：“我相信飞购网的介入，贝塔斯曼会调整它的入会政策，调低入会费，甚至可以像飞购网一样，干脆免费。”
“飞购的精品图书俱乐部，能给会员带来什么？”
卞志洪举例出贝塔斯曼书友会的好处，会有编辑为会员选书，然后邮寄精美书单。 “再然后，你就必须掏钱买书，不然你就不再是贝塔斯曼书友会的一员。”
陆飞讥讽了一下，祭出飞购网图书俱乐部的推荐机制，不单单设立大众好评榜、精品热销榜多个榜单，而且会有个性化定制，也就是算法推荐。 “推荐算法？”
卞志洪被这个颇具科技的词汇吸引，感到好奇。
“没错，一项我们飞购网自主研发的算法推荐系统。”陆飞照着记下的稿子说，掩盖住这套算法是从施乐的帕拉奥图研究中心买到版权。 事实上，算法推送在92年就已经出现，亚马逊早早地就用上这种协同过滤算法，可以筛选商品，也可以筛选用户。 飞购买到公版的源代码，王慧闻、方星等人闭关憋出的第一个版本就用在图书区块。 如果搭上矩阵分解，在GPU尚未流行的年代，也就是2012年之前，完全可以称霸推荐算法。 “自主研发？！”
卞志洪不禁吃惊，电商都这么有技术含量？
“飞购网不会指挥读者看什么，要让会员们自己来挑选。”陆飞毫不犹（要）豫（脸）地点了点头，但他至少比雷君腰杆子要硬，在公版上魔改出算法推荐，哪像粗米，不都是方案整合商嘛，装什么呢！ 一番对话，一问一答，除了声讨贝塔斯曼，把飞购网立在正义面，还要添个标签，真正的互联网高科技企业。 名要有，利也要，飞购网进到燕京的第二批高新技术企业大名单，财务、税收、贷款、人才等等，好处无穷。 “我看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
卞志洪关掉录音笔，就见陆飞递来一个红包，礼尚往来，主动提醒了一句。 “陆总，贝塔斯曼每年都在期刊上登广告，在《三联》上据我所知就投了一百多万，飞购要跟它打广告战，可要花不少钱。”
“互联网有互联网的优势，我们不需要跟贝塔斯曼对拼。”
陆飞翘起嘴唇，贝塔斯曼砸十几本期刊杂志，他就主打2本，《三联》、《读者》。 尤其是《读者》，虽然登一期的广告，大概要12到15万，但这块宣传阵地，是书家必争。 ………… 27日，最新一期的《读者》陆陆续续地送到各个报刊亭，水木园的紫荆报亭也摆上一本本。 王晓川下了课，第一时间赶过来买了一份，深蓝色的封面上，一只深褐色皮肤的小象悠闲地甩着象鼻，背景天空和大地，空旷而宁静。 慢慢地翻阅，就见飞购网占据两个版的位置，主打标题：“只需一本，即刻入会”，只要购买一本书，自动成为精品图书俱乐部的一员，而且是永久。 翻过这一页，是一个跨页广告，贝塔斯曼占了一个右版的中插广告，主打标题：“免费好书，入会费十元”，在旁边还有一处小的标注“原价18元”，上面划了一条删除线。 他瞪大眼睛，入会费真的降啦！ 突然间，旁边的男生大喊了一声：“不愧是飞购，太长咱炎黄子孙的志气了，还是华夏人自己办的俱乐部了解我们需要什么！”
王晓川把头凑过去一瞅，看到他捧起的是《燕京早报》，立马入手了一份，科技版面头版头条就是飞购网，醒目的标题写着—— 《飞购网的“读心术”：算法推荐》。 这个字眼就让人浮想联翩，上上下下读了几遍，眼睛越来越发亮，这时，耳边传来学生们的议论声。 “贝塔斯曼会调低入会费，说到底，还是因为飞购网。”
“没错，没有飞购网，还不是它一家独大！”
“减了也没用，还要10块，买两三本书就要多花7块钱汇款费，2块钱手续费，价格也没有飞购网划算。”
“我反正以后就在飞购网买书，买书就进会，不用花钱，还经常打折……” 群情激昂，捧飞购踩贝塔斯曼，比比皆是，水木京大不少学生都是贝塔斯曼书友会的会员，已经忍了很久。 这一下，火星点着沾满汽油的木柴堆。 王晓川扎在人群中，沉默不语。 仅仅在《读者》的广告，就能闻到火药味，贝塔斯曼跟飞购网真的干起来了，俨然是一场暗战。 看形势，失道寡助，得道多助。 他深吸一口气，把报纸杂志放进书包，骑上自行车骑到燕园，把车停在资源宾馆门口，直接上14楼。 “晓川！”
王慧闻从1418室走出，惊喜不已，“你怎么来啦？”
王晓川看着这个小自己一年级的学弟，一身居家日常的行头，突然羡慕起来。 “我能再见一见陆总吗？”
“我问问。”
王慧闻找上陶姚，问完折返回来，“刚好陆总值班，跟我来吧。”
……… “坐。”
陆飞指了指沙发，然后端上一杯热茶。“你来找我，是愿赌服输来了？”
王晓川点了点头，又摇了下头，“不管是输是赢，搜索这份兼职我都干了！”
“噢？”
陆飞会心一笑，果然千禧年什么牌，都没有爱国牌好使，像长虹、TCL、创维大战国外电视，哇哈哈保卫战，粗米华夏芯…… 虽然飞购网没这么营销，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顶高帽还是扣在它的头上。 “我也是贝塔斯曼的会员。”
王晓川撇撇嘴，“我早就看不惯，飞购敢硬碰硬，就是好样的！”
“好！很有精神！”
陆飞拍了拍他的肩膀，“听着很提气，不过就算没有这一茬，你也得兼职，因为你赌输了。”
王晓川惊大于疑：“才过去3天呢！”
“没错，这么短时间在已经被贝塔斯曼侵蚀了5年的市场上争得一席之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王慧闻昂起头，骄傲无比：“不过我们飞购网就是做到了，促销日三天，就可能有贝塔斯曼俱乐部会员的十分之一。”
“十分之一是多少？”
王晓川张了张嘴。
“15万吧。”陆飞说的轻描淡写，仿佛不值一提。 王晓川担心道：“陆总，贝塔斯曼要对付你们怎么办？”
“对付飞购？它先顾好自己吧。”
陆飞语气轻松，“也许用不了几年，你就会看见贝塔斯曼退出华夏市场。”
“不会吧，贝塔斯曼可有150万名会员，以后还会更多。”
“你只看到它的光鲜，背后是巨大的成本负担。”
陆飞打仗，自然不打无把握的战。 一番调查，就贝塔斯曼的整个书友会，每年要支出几千万美刀，每个月光邮寄的书单，仅这一项就要花300万rmb。 飞购网就没有大负担，非但不赔钱，可能还赚钱，除了卖书，也给会员提供类似买家通的推书服务，已经超过7200人开通sp业务。 王晓川虽然呆在象牙塔里，但并不傻，仔细一琢磨，贝塔斯曼面对整个华夏电商的群殴，可能会陷入恶性循环： 一边，书价高卖不了、压货回款慢、资金周转不灵、拖欠款、拿不到出版社的新书和好书…… 另一边，人力、房租、水电越来越高。 这个巨人，会被飞购网领的一帮小弟，一刀一刀放血，耗也能把它耗死。 想到这里，他顿时毛骨悚然。 “世上最强大的力量，莫过于应势而生。”
陆飞喝一口茶，露出从容的笑容。 实体书店，迟早要让电商电子书冲垮。 飞购网就是拿贝塔斯曼当磨刀石，给图书运营部刷经验，也当铺路石，给网站刷声望，还当垫脚石，给公司刷估值。 一鱼，三吃！ 王晓川站在第三层，看不出陆飞站在大气层，暗暗把他跟章朝阳一对比，层次似乎很明显。 抬头看向王慧闻，越发羡慕，难怪哪怕放弃保研，也要追随陆飞。 择主之臣，得遇明主啊！